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toptw】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爱情宾馆 作者:孟华 文案 : 她的心已死,早在她离婚之时。可莫名的她竟被通知继承了表姑婆的遗产……宾馆?天呀!那是色情行业耶!为此,她鼓起勇气,去找任仲凯——她的前夫。他向来冷静、严肃,而她却直爽、火爆,一个如冰、一如似火;离婚是必然吧?但当他们到达了宾馆,意外地竟被关在房间中三天三夜……这情关解得开吗?可是,他爱她爱得激狂,于是他愿意放手;离婚之后,他折磨着自己。而今,她却拿个色情宾馆来找他,这是代表她的信任,还是她的暗示? 楔子 偶然从街头橱窗瞥见自己快速走路的身影,不自觉停下脚步楞立着。 一个穿着笔挺的西装式的套装,后面梳着一个髻,戴着一副金边的眼镜,手里拿着Dunhill的公文包,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女子正回望她。 有那么一会儿,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一条鱼,正透过玻璃缸的反射,看着身后水族缸的世界。 身后的人,没有人在意她的停顿,偶然投来好奇的瞥视,但未停下脚步,只是面无表情,匆匆走过,来来去去,就像鱼一般不止息地游,或许在茫茫人海中,他们相会也就只有这一刹那;之后,就再也没碰过头。 有些孤单。 有些感伤。 有些自嘲。 看够了反射窗内相同冷漠的世界,转过身,再一次离开缸壁,抛开短暂的伤感与自怜,加入水族缸中其它鱼群,加入他们庸碌的行列中。 在这儿,她只是一条随波逐流的鱼,在别人的生命中,不断扮演着过客的角色,她是别人生命中的过客,别人亦是她生命中的过客,来与去,没有永恒的停留。 她、这辈子注定只能是“适合一个人走”的玻璃鱼。 第一章 “我好后悔结婚喔!”企划室的陈巧玲突然发出这样的慨叹。 所有正在埋首工作的人,纷纷在心中叹气——又来了! 陈巧玲四个月前才结婚,全部同事都包了一个大红包送她作贺礼,谁知从蜜月旅行回来后不到两个星期,整间办公室都可以听到她说出这句话,然后接下来便可以听到她辟哩啪啦数落她老公的生活习惯不好啦!什么一回家,衣服也不挂好、到处乱丢,家事也不帮她做,说什么上了一天班很累,没力气了,只会在旁边跷着二郎腿看电视。 最初,大伙儿还会安慰她,要她多宽心,刚结婚一起生活,本来就会有很多的问题,现在正是过渡期,彼此都要相互调适。 可是她连续天天抱怨一个多月,照样数落她老公,大伙儿已经说得口干舌燥,什么话都说尽,还是未见改善,耐心早已用尽,听得很烦了,索性闭上嘴巴,让她—个人说个够。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既然合不来,干脆就离婚嘛!”说这话的人,是企划室里出了名的直肠子尚婉瑜。 此话一出,整个企划室都静了下来,大家都停下了手边的工作,望向这两个女人。 巧玲楞了一下,随即拉下脸。“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怎能随随便便教人家离婚呀!” “不然能怎样,是你自己说的嘛!你老公生活习惯不好,又不懂得体贴,把你当菲律宾女佣看待,既然生活那么不快乐,那就干脆离婚嘛!省得那么痛苦啊!”婉瑜本来也不会轻易说出要人离婚的事,但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因为天天都得听她说她老公的“坏话”、弄得她们每个人都觉得她老公是全天下最窝囊、最邋遢、最肮脏的男人,既然如此,干么还要和他在一起生活? 巧玲脸涨红,一时间,找不出话来反驳。“话不能这么说呀!”看到其他同事一点都没有要站在她这边的意思,不禁有些慌了。“我、我只是要你们帮我出个主意嘛!” “我们已经出过很多主意了!”婉瑜差点要对她大吼大叫了。“这是你的家务事,沟通功夫没做好,问题没法解决,现在才说婚前眼睛被蛤仔肉给糊住,已经来不及了!” 巧玲哭丧着脸。“别那么凶嘛!唉!你们这些没结婚的不晓得啦!婚姻生活不是纸上谈兵,用想的就可以。” 此话一出,企划室内六个女生中,有四个恨不得站起来把她掐死,因为她们全都云英未嫁,而另外两个没反应的是一个已结婚十五年,一个则是已离婚的。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不要在我们面前提你婚姻的事情,因为我们‘听不懂’!”婉瑜冷冷地说道,其他女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巧玲觉得很没面子,她转向旁边低头处理公事的女子。“华琳姐,你帮我说说话嘛!她们都不帮我!” 梅华琳抬起头,金边眼镜闪过一丝清冷的光芒。 “她们也没说错,婚姻本来就是你跟他的事情,别人出再多主意都没用,谁也帮不了忙,倘若你想要继续维持这段婚姻,就要想办法去解决,若不想维持的话,随便一个理由就可以离婚了,你说是不是?” 巧玲无奈叹口气。“话是没错!我当然想要维持下去,可是我只希望婚前和婚后不要差那么多嘛!好像婚姻真的是恋爱的坟墓。” 华琳露出了解的笑容。“共同生活本来就是件难事,但既然选择了,就不要轻易后悔。” 巧玲嘟着嘴,这些话还是无法安慰她,摸摸鼻子,暂停这个话题,整个企划室再度陷入安静当中。 ===== “我实在忍无可忍,所以才忍不住发飙。”婉瑜皱眉抱怨道。 此刻是午餐时间,她和梅华琳到一家自助餐店,一坐定后,便立刻解释今天上午的事情。 华琳点点头,她舀起一匙萝卜干,放进饭里搅拌,萝卜干好吃又开胃,是她的最爱。“从她口中,我们知道她老公是那种不爱换洗内裤、袜子也不换,看哪边不臭就穿哪边的男人,然后加班又加得凶,也不常回去吃晚饭,等回到家的时候,澡也不洗,就倒上床呼呼大睡!不能像蜜月时期一殷,夜夜给她爱的抱抱……” 婉瑜噗哧一声,忍不住哈哈大笑。“喔!够了!你讲话比我还直,不过从你口中听来,那真的是个烂男人,嫁他干么?找罪受!离婚啦!” 华琳吃了一口饭才继续开口:“但问题是,台湾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男人都是这副德行呀!而且还是有许多女人嫁给他们为妻,虽然也都气得要死,但也不见得每对都是以离婚收场,有的还是可以恩恩爱爱过一辈子。” “为什么台湾有这么多的男人那么不爱做家事?” “多半是中国的‘男尊女卑’的观念作祟,何况从小看妈妈收拾惯了,自然认定这种工作应是由女人做的,所以,离婚或许是解决方式之一,但不见得是最好的,有时候,反而会带来更大的伤害呢!”说到这,华琳眼中闪过一抹愁怨。 婉瑜立刻停住不讲,华琳两年前才刚离婚,而且结婚还不到一年,这件事,除了她以外。公司并没有其他人知道。 在大伙儿眼中,华琳是一个美丽又精明的女人。 在公事上表现完美无缺,可是谁也没想到她曾有个失败的婚姻,但详细原因为何,谁也不清楚,她曾经探询,华琳只是淡淡说道,她是个不适合婚姻的女人。 婉瑜开始吃饭,眼睛则深思望着华琳,梅华琳真的是个奇特的女人,虽然来公司不到一年,但表现出色,深受长官赏识,好几次想要提拔她到更上面的行政部门,但她总是以喜欢做产品企划行销的理由,继续待在企划部里,而婉拒了上司的好意。 公司有人认为她笨!有人认为她不识好歹,也有人认为她是在等待机会,好一举跳上更高一层。但婉瑜却不这么想,总觉得她是真的“安于现状”,不想再做任何突破或改变。 她不晓得原来的梅华琳是个怎样的人,但肯定的是,那场失败的婚姻的确改变了原有的她! 第一次,在公司人事经理介绍她时,就觉得她很强!全身充满自信,是个很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女人。 但那双应该充满活力和精神的大眼,却显得太过深沉和平静,好像生命对她而言,就是如此的简单、易懂,没什么能再激起涟漪,而她还不到三十岁! 婉瑜之所以能轻易和她成为朋友,是因为她的个性直爽、坦白、无心机,在几次交谈后,发现两人居然那么契合:尤其华琳也是个直肠子,在所有人都在的时候,她不会轻易展露,但若是只有她们单独相处时,就会完全展现,她那与众不同的思考逻辑和幽默感,常会令人捧腹不已。惟独对那段婚姻,华琳不愿多谈,所以她也就不多问,像个禁忌般,或许时候到了,就会谈了吧! ===== “对不起!让我过一下,我要下车!”一边道歉,一边穿过重重的人墙,等挤下公车时,衣服早绉成一团。 华琳轻吐口气,将衣服拉整好后,才走进前面的超市,推着推车,开始选择今晚和明天的菜,细细比较每一样特价品,虽然现在是一个人生活,但并不意味她会亏待自己,让自己饿到、冷到。 她从来就不懂得亏待自己,而就是因为太过在意自己,喜欢自己,所以才不适合结婚,和另一个人生活。 提着一大包,走出超市,慢慢走向不到一百公尺外的家。 拿出一长串的钥匙,将重重门锁打开,把所有的灯开亮、电视打开调到卡通频道,把所有的菜丢进水槽中。 进房卸去所有的上班装饰、化妆,换上一袭印度长衫,然后坐进软软的沙发中,动也不动,看着电视,直到觉得肚子饿了,才开始起身走进厨房准备饭菜。 多好呀!不用像一般人一定要在六点准时用餐,想吃再煮,无需挨人白眼,为其他的人肚子负责,总之,三餐不会错过啦,只是时间点不同。 一个人的生活,可以过得很简单,也可以过得很复杂,而她习于简单,但绝不失品味。 每天她规定自己一定要做出一道绝不输给餐厅专业厨师做出的菜,哪怕需要熬炖数小时之久的汤头,才能完成,她也甘之如饴,姑且不管结果如何,最重要的是她享受料理过程。 把菜切得多大多小,调味料要放多少,火候要开多大,她都能巧妙运用,而这正是料理的最大乐趣之一,她习惯事情能在自己的手中掌控。 脱控的事情会让生命步调失序。 脱控会让她心慌意乱,丧失自信。 脱控会让她像个无助的小孩。 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掌握全世界,但发现不能的时候,那,至少要掌握住自己的生命。 完成了今天的烹调后,她回到了客厅,开始喂鱼。 在水族缸中的鱼的生活很简单,有人喂就吃,若主人健忘,忘了喂食也无所谓,可以潜到下面,翻动一颗颗石头,寻找自己排出的残留物,再度回收,然后再继续游呀游的,直到再次感到饿了。不吃的时候仍游呀游的,和同伴们擦身而过,或是看看水族缸外面的景观有何变化,有人?没人?当主人一张大脸贴过来研究它们的生活哲学时,它用鱼尾巴面对着,偶尔回过身看那张大脸还在否?在!再继续以尾相对,电视机打开时,和主人一道观看,节目做完时,灯暗了,它也该睡了……生活真的很简单,惟一会有的变动,是得忍受主人每月一次的洗缸换水的行动,完全无助的任人宰割,一方面暗自祈祷,主人别把它忘记放回水中,然后再想办法将新水弄出有它们的味道,让下面的石头,再度成为它们食物备取地,直到下一次换水,周而复始。 人比鱼多了些主动性,但多数仍选择过水族缸的生活,在漫游人海中一圈后,回到小巢栖息,享受规律、平凡的生活,厌恶任何一切有可能的变动,就像此刻的她一样。 电话铃声响起,懒得移步去接,五响后,电话答录机发挥它的功效。 “您好,我是梅华琳,很抱歉,现在外出中无法接电话,若有话要说,请在哗声后留言和联络办法,我将尽快与你联络,拜拜!” “小琳!我是妈呀!你若听到的话,赶快打电话回家,有紧急事情,你表姑婆死掉了,她打算把遗产全部都送给你……” 啪嗒!鱼饲料撤满了一地。 华琳缓缓地转过身,瞪着电话,好像那是外星来的产物。 姑婆?遗产? 脑袋一片空白,这些是从何蹦出来的? 一股不祥的预感缓缓升起,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即将面临要换水的鱼,生活将掀起巨大的波涛! ===== 梅家客厅。 “我哪来的表姑婆呀?”华琳瞪着坐在前方的父母。 父亲梅轩品露出困惑的神色。“其实我也不知道有这个‘表姑’,是她的律师抱着遗嘱上门找来时,才知道有她的存在。” “家族里有谁知道这号人物?”华琳揉揉太阳穴,这一切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一个从来听也没听过的表姑婆,突然要送给她遗产!遗产耶! 母亲梅王兰花耸耸肩。“大家都不清楚,因为你爷爷和奶奶都是从大陆只身来台,所以……” “那怎么知道她是爷爷的表妹?” 梅轩品从袋中拿出一张照片。“喏!她自己说的,这是她和你爷爷的合照,嗯!据她的律师转述,她本来和爷爷的关系不错,后来两人不晓得为了什么事闹翻,所以家人都不知道她。” 华琳低头看着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中的背景是一栋颇有特色的欧式洋房,至于主角么……哗!这是她爷爷年轻时的模样啊?好帅!再看那个女的,虽然不是时下一般标准认定的美女,但那是一张极富个性的脸庞,眼睛晶亮有神,嘴巴稍嫌大了一些,但整体组合起来,这是一个让人一眼难忘的女人。 “那现在为什么又找上门?而且,还要把她的东西给我?她怎么会认识我?” 梅王兰花没好气瞪着女儿,当审犯人呀?辟哩啪啦的。“谁知道呀!总之不用管那么多,人家既然主动要把遗产给你,你就收下吧!” 华琳拉长脸孔,收下?讲得还真容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妈!她的遗产是什么?” “听说是一栋旅馆,位于金瓜石和九份附近。” 华琳膛大眼睛,旅舍?一种怪异的兴奋感缓缓升起。“有照片吗?” “就是你手上那张照片上的房子呀!” 她再次低头看,那是栋三楼洋房,仿欧式建筑设计,但距今起码有四、五十年以上的历史吧!现在不知变成怎样?该不会只剩空壳子了。 “那要付多少遗产税?”华琳很理智地问道。 “啊!这点……我们忘了问!”梅轩品和妻子,原本一脸兴奋的脸色突然黯淡下来,他们没想到这个。 华琳向天花板翻个白眼,她就知道。 “另外,还有件事必须让你知道。” 父母的迟疑态度,令她心底警钟大响。“什么事?” 她提高警觉的瞪着他们。 “呃!除了继承这栋房子外,你还继承了这栋旅舍所雇用的员工。” “What?”她差点跳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梅轩品尽量露出和蔼的笑容,希望能安抚女儿的情绪。“遗嘱上有规定,原先旅舍的员工除非自行求去或死亡,要不!绝不可轻言解雇他们。” “让我整理一下,也就是说,若是那些员工不走也没死的话,我得要养他们一辈子?”华琳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问道。 “应该是的!” 她没再多话,将皮包拿起。“妈,打电话跟她的律师说,说我拒绝继承这笔遗产,看他要将它送给政府或捐给慈善机构都可以,我不想要!” “女儿,这是人家要送你的,不拿白不拿。” “妈,你别开玩笑了,突然要我养房子又养人?我吃饱撑着没事干呀?现在虽然生活平淡小康,但还算自由自在,这种负担,我才不要!”说完后,她掉头就走,全然不理父母在背后的呼喊。 ===== 但——很多事情不是说拒绝就可以拒绝。 而她也不知道自己居然会在这种情况和前夫见面。 她拿起手帕擦去额头上的汗,待在冷气房,居然还会出汗,可见她有多紧张。 她现在正坐在“傲群法律事务所”会客室中。 这里的每一景、每一物都曾那么熟悉,她曾是这里的老板娘,但现在,像所有的拜访者,被客气的请到会客室等候,桌上放着一杯上好、热腾腾的铁观音。 而她以前可以大而化之闯进老板的办公室,喝那边的泡沫矿泉水。 毕竟真的是过去式。 透过会客室大片透明玻璃帷幕,可以看到事务所内每个人忙碌的模样,“傲群”自四年前创业以来,业绩蒸蒸日上,合伙人多达五位,凭他们这几位精英,将“傲群”变成业界最受瞩目的新星。 里面所有员工都换了新面孔,这也难怪,她已经两年多没踏进这个地方,所以无人认识她。 她苦笑,这样也好,要不然,她一定会惨遭数双白眼,被人唾骂不知好歹、不知是、居然会傻得放弃全台湾第一好男人。 但又如何?外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个中的酸楚和痛苦? 可以看到鱼的游动方式,但却永远猜不透鱼的心思。 今天她是不得不来此地,为了那笔天外飞来的遗产,不得不找一个律师帮忙,而这个人非她前夫不可,因为他是全台湾少数良心未泯,具有强烈正义感的律师之一。 她拿出文件开始低头翻阅,现在别再想过去了,该想的,是未来。 ===== 开完合伙人的会议后,任仲凯的秘书陈琪敲门进来,她看到里面或坐或站的五个男人,他们在一起的气势,总会让她有短暂的窒息感。 实在太出色了。 以老板任仲凯为首,带着四大天王蓝于伊、王羲雅、赵孟轩、卢尚勤,全都是法律界最引人注目的精英,学历高、身材高、薪水高,包括已离婚的任仲凯,是拥有最完美三高单身汉,更别提个个都是风度翩翩、温文儒雅的帅哥。可惜她已婚,要不,一定会死命追求其中一位。 她走向他们,为每个人奉上一杯上好的咖啡。 “琪姐,你泡的咖啡是全台湾第一。”有张娃娃脸的蓝于伊赞道。 “嗯!不过比起卢律师,我还差一大截。”陈琪谦虚地说道。 “这又不能怪你,尚勤可是全亚洲第一把交椅。” 王羲雅笑道,有张鲜明如刀刻般的五官和运动员健美体格的他,永远是女人追踪注目的焦点。 卢尚勤听了只是耸耸肩,乍见他的人,会以为他就像他那双如小鹿般温柔黑眸般善良、温和,就某方面而言,他的确是如此,但必要时,他也可以变得非常致命,如果面对那些十恶不赦的坏人,尤为犀利。 赵孟轩听了嗤之以鼻,有张方脸、抢眼五官的他,最爱做的事,就是和每个人斗嘴。“得了吧!他的咖啡上面全部都要加上那白白一层鲜奶油,喝完后,嘴巴周围都白了一圈,怪恶心的。” “我说学弟呀!没知识也要有常识,没常识也要懂得掩饰,不会掩饰的话就回家看电视!”王羲雅脸带讥诮的笑容望着孟轩。“闻名世界的卡布奇诺咖啡被你这种没品味的人这样一嫌,实在是太没身价了!也太侮辱卡布奇诺了!” 孟轩露出厌恶的神色。“有没有搞错,到底是谁侮辱谁?喝那种加料才是有辱咖啡的本色。”他喜欢完全纯净的东西,对他而言,任何加料,都是多余的。 一场关于咖啡口味论战于焉展开。 陈琪兴致勃勃听着他们精彩的唇枪舌剑,不愧是大律师,都能引经据典的,直到她瞥见坐在中央,面带微笑,露出有趣神情听着的任仲凯,才陡然忆起她进来的另一目的。 任仲凯是个不容人忽视的人,即使在满室静寂中,所有人都能强烈意识到他的存在,并格外注意到他,认定他是室内最具影响力的人物之一,那种与生俱来的领袖气质,在他身上自然流露出,而实际上的他,也的确不容人小觑,这也是为什么四大天王肯乖乖在他手下做事,供其驱策。 她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任律师,外面有位小姐找你。” “有预约吗?”他视线未曾离开他的合伙人。 “没有,她说你认识她。” 任仲凯皱起眉头。“叫什么名字?” “梅华琳!” 倏地,仲凯的表情一片空白,在听到这个名字同时,其他人也都闭上嘴巴,整个室内顿时变得相当安静。 四大天王除了王羲雅和蓝于伊露出深思的眼神望向仲凯,尚勤和孟轩则露出困惑的神色,不明白为什么一听到这个女子的名字时,仲凯浑身会散发如刀般锐利的气息,让他们深刻感受到? “她来多久了?”仲凯缓缓站起来,虽然他的表情看似平静,可是从他全身紧绷的样子,却解读到相反的讯息。 “快一个小时了吧!” 什么?仲凯瞪他最能干的秘书。“你怎么到现在才通知我?” 被他的脸上表情吓了一跳,陈琪不自觉将托盘放到胸前。“你……正在开合伙人会议,所以……我不敢打扰你。”天啊!自从她跟着任仲凯做事以来,他头一次对她露出如此不悦的脸色,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仲凯深吸口气,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Sorry!我不是在怪你,那……她现在还在吗?”话说的同时,他已经朝门走去,速度快得惊人。 “是的,我请她在会客室等着。”话声未落,他人已经消失在门后。 四大天王彼此面面相觑。 “老天!那是我认识的那个任仲凯吗?”孟轩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那个冷静、沉着,即使天塌下来,都还会站在法庭上,以冷静的声音宣告被告人一条条的罪状?” 尚勤望向羲雅。“梅华琳是谁呀?为什么一听到她的名字,任大哥的脸色都变了?” 于伊摇摇头。“亏你叫他大哥,居然连梅华琳是谁都搞不清楚,你这不是白叫了。” 孟轩猛地拍掌。“我知道了,她是不是大哥现在的女朋友?” 羲雅白了他一眼。“错!她不是现任的,更正确一点的说法是,她曾是我们的‘大嫂’。” “喔!”孟轩和尚勤皆是近一年才加入事务所,因此从没见过梅华琳,只知道任仲凯曾经结过婚,一年不到便又离婚了。 “‘她’是不是大哥一直未再交女友的原因?”尚勤轻抚下巴说道。在他们五人之中,仲凯是惟一从未传过花边新闻的人,长久以来,一直以为他因为太过热爱工作,所以无暇交女友,但现在看到仲凯失常的反应.无法不猜测另有他因。 “可以这么说。”于伊端起咖啡说道。“毕竟她是大哥最爱的女人。”他和羲雅都是看着他们一路从恋爱走到结婚,最后离婚。“说来也真讽刺,我和羲雅是他们两个结婚和离婚的见证人。” 羲雅闻言露出苦笑。 “那他们为什么离婚?是不是他老婆红杏出墙,做出什么对不起大哥的事?还是有其他第三者介入?其中一方受不了,醋劲大发,所以离婚了?”孟轩好奇地问道。 此话一出,顿时换来其他三人的白眼,羲雅眯起眼睛。“你若是女生,我一定会说你爱情小说看太多,满脑子戏剧情节,你也给我帮帮忙,好歹你是个大律师,还红牌的。” 孟轩撇撇嘴。“你才给我帮帮忙,谁规定女生才能看那些爱情小说,若是不看那些,你根本不知道时下新新人类,那些小女生的爱情观是什么?她们受那些爱情小说影响有多大!” 对此,其他人无话可说,孟轩是专攻青少年法律问题的专家,他自然有他一套了解青少年的法子。 于伊认栽,赶忙转回正题。“其实他们离婚的原因很简单……” “婆媳的问题。”羲雅接下来说道,他摇摇头。“这种事情,我们想帮都帮不了。” 尚勤和孟轩恍然点点头,这种两个女人的战争是最复杂,也是最难应付的,尤其是夹在中间的那个男人——仲凯。 仲凯最教他们心服的地方之一,因为他是个孝子,对寡母的侍候和周到照顾,一直让他们觉得汗颜,现代这个社会,能找到这样的人,真的很不容易。 仲凯在事务所附近买了一栋有院子的大房子,为了让母亲住的舒适,房子盖的既大又宽敞,光线充足,大院子内,则让母亲随意种植蔬菜、盆栽、养鸡鸭,每天早上一定和母亲共用早餐,午餐只要有空的话,也一定会跑回家用餐,晚上则推掉不必要的应酬,尽量待在家里,就算不回去,必定会打电话回家告知—声:那份细心和关爱,总是教人看了感动。 “为什么他的妻子会和他母亲不和呢?”盂轩问道。 “这种事外人怎么会知道?不过,若是你认识梅华琳就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离婚。”于伊若有所思地说道。 羲雅点点头:“若是你们见过她结婚前后的变化,就会明白仲凯为什么肯放她走。” 另外两人听到这,好奇心全被挑起,若是不能满足的话,晚上一定会睡不着觉的。 “快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孟轩急于知道下文。 但最教人气炸的是,有些人永远懂得留一手卖关子,而那正是律师最擅长的。 在孟轩及尚勤满怀期待眼光下,羲雅和于伊却慢条斯理的端起咖啡轻啜,像极了陷进忧思的男主角。 “唉!有些事是外人说不清的。”羲雅轻轻说道。 于伊眼睛则飘向远方。“可不是吗?” 好奇心是会杀死一只猫的,而卖关子却将会使两名明日之星的律师死得很难看的。 第二章 以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突然取消所有约会的事情,可那都是因为突发状况,要不,就是他临时需要出庭,但现在? 他越过她。“今天我不会再进办公室,有事再Call我。” “是……” 所有人都从公事上抬起头,一脸惊愕看着向来以冷静、从容不迫著称的老板,匆匆走进他的办公室,然后又飞也似的走了出来,像阵风一般离开了事务所。 “出了什么大事呀?”所有人交头接耳猜测道。 四大天王则全都聚在仲凯的办公室。 “我有预感我的工作量将会加重。”羲雅皱着眉头埋怨道,不过语气却毫无火气,因为他和仲凯一样,全都擅长打民事诉讼案件。 于伊好笑瞥了他一眼。“也不过偶尔如此,就当是考验吧!” 尚勤若有思的望着他们。“好像……会发生什么大事。” 孟轩点点头。“嗯!没想到这个‘梅华琳’一出现,咱们的大哥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羲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他这个样子你们就吓到了?”他摇摇头。“真没用那,若你们看过他两年前刚离婚的模样,那才叫作恐怖!” 于伊心有戚戚焉。“看他那个样子,你绝对会不敢谈恋爱、想结婚的。” 又来了!孟轩忍住气,摆出温和的表情。“学长,可不可以请你详加说明当时的情况,让小弟们明白案情的发展经过。”几近低声下气要求道。 “唉!这种事难讲呀……”羲雅和于伊都一脸沉重地摇头叹道。 再一次,谋杀的气氛充斥在这间办公室。 ===== “我真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坚持跟我来。” 华琳两臂交叉,眼睛直视前方。 仲凯抿紧唇。“陪你去确认,确定没事的话,我也能比较放心。”他简单地说道。 她闻言鼻头一酸,可恶!他为什么要对她那么温柔?但她更气自己,直到今天才发现,在她心底深处,还是对他有如此深的眷恋和依赖。 “你容易晕车,要不要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反正,起码还要一个小时才会到达那栋房子。” “嗯!”她别过脸.不欲让他见到有泪珠在她眼眶中打转,以前,她可以很安心睡觉,但现在,她只想好好品味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也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我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谈谈。”仲凯突然开口说道。 她心一紧。“不!别在这个时候谈。”她太清楚他想说什么,是的!有很多事情都该谈,但现在、现在她还是不能、不能…… “该死!都已经过了两年,为什么还不能谈?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不谈,就这样算了?”他的音量不自觉拉高了起来。 “你再啰嗦,我就跳车!”她火大地说道,不想谈就是不想谈!她个性一拗起来,谁也拿她没辙。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满肚子的怒气和心痛无处可发,只有不断踩油门,让车子如脱弦之箭,向前奔去。 他们俩个性天差地别。 仲凯冷静、严肃、做事态度一丝不苟、细心谨慎。 华琳火爆、直爽、做事态度大而化之、粗心大意。 一个像冰。 一个像火。 惟一称得上是共通点的,只能说两人都是善良、富有正义感、做事光明磊落的人。 有时候,会让人很怀疑,两个如此截然不同的人,为什么还可以在一起谈恋爱,甚至生活在一起? 但很奇怪,几乎是在第一次碰面时,两个从不相信一见钟情的人就此掉进了爱河。 她为他的冷静、明理心服不已。 他为她的慧黠、直爽着迷不已。 从他的身上,她找到停泊处,只想为他一人喜、怒、哀、乐,想为他建筑一个全世界最完美的乐园,将世界上所有一切美好的事物和他一起共享。 从她的身上,他找到人间的乐园,原来生命中有那么多值得喜乐的事情,透过她的眼,他感受到周遭环境的美丽和艺术性,学会了以各种不同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世界。 两个人是最完美的互补伙伴,毫无疑问,认定彼此是月老手中红线牵连者,共同步进礼堂,准备一生一世都要这样一起走下去。 两人世界是可以很完美,但一旦加入第三者时,一切都改观了。 而偏偏这个第三者不是一般女人,是仲凯最敬爱的母亲。 华琳曾经相当有自信,认为自己婚后一定可以扮演好妻子和媳妇的角色,尤其在婚前,她和仲凯的母亲处得还算融洽(她自认为),更加坚定了信心。 但是,当婚后一起生活时,才发现现实并不像想像中那样美好。 仲凯的父亲是名警察,在他四岁时,即在一场缉毒行动中,因公殉职,留下高龄的母亲,年轻的妻子和稚龄的孩子。 仲凯的母亲柯丽卿,当时年纪虽轻,却没有被这挫折击倒,未再改嫁,能干强悍的她,不仅独自扛下任家的生计,含辛茹苦将仲凯抚养长大。 因为仲凯是亲眼见到母亲是如何辛苦走来的,所以也格外孝顺,因此婚后理所当然会和母亲住。 丽卿是很典型的中国妇女,保守、吃苦耐劳,做什么事都一丝不苟、有板有眼的,仲凯做事方式多半是传自严母的教导。 婚后前数个月,华琳并未辞去工作,做个典型的职业妇女,任母坚持不请佣人到家中帮忙,一切都自己动手做,但任母年事已高,自然会期望媳妇进门后,能承担下来。 所以华琳在上完一天班后,得要立刻冲到超市购物,然后再冲回去做晚餐,因为任母很坚持,六点半全家准时用餐,用完餐洗完碗之后,她得开始打扫家里上下、洗衣服、拖地。 每当做完一切之后,已是晚上十一、二点,整个人都累瘫了,仲凯当然会竭尽所能的帮忙,可是事务所业务增加,经常都得加班,所以能帮的有限,更别提每当仲凯出手帮助,任母都会露出不悦和不满的神情,因为在任母的观念中,男人不用做家事,只要专心在外面奋斗赚钱就好。 这种情况持续三个月后,华琳就宣告投降,咬着牙硬是将做了五年、年薪高达百万的广告企划经理辞掉,专心做个全职家庭主妇。 但事情并未因她辞职而好转,事实上,她待在家里和任母相处时间愈长,磨擦也愈多。 在仲凯眼中最欣赏她的直爽、大而化之和不拘小节的个性,在任母眼中却成为随便、粗心、不端庄。 她老嫌华琳做事不仔细,即使华琳很努力将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但任母总还是可以因为看到角落有一根头发,然后数落她不是,嫌她没用心。 在任母观念中,她是在训练媳妇成为一个做家事的高手,但华琳却快疯掉,在她眼中,任母根本是个大洁癖,无论她做得多努力、多用心,在任母眼中永远都是不完美的。 而她无法不怀疑,这种洁癖的个性是在她嫁进任家后,才变得异常严重。 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心,总觉得任母看她的眼光好像……有些恨意,她们两个相处在一起的时间,比她跟仲凯在一起的时间长太多了,但白天时,若只有她们两个在时,任母绝不主动跟她开口说话——除了指责她那些家事没处理好外,即使当她主动示好,任母态度也不热衷,硬是浇盆冷水给她,然后坐在客厅中,专心的看电视。 可是当仲凯回来时,情况完全改观,任母有说有笑,对她的态度也比较热络,会告诉她仲凯小时候的顽皮事迹,母子俩会因共同的回忆而相视大笑,在那一刻,虽然她脸上带着笑,但内心却悲哀感觉到,自己是“外人”,他们的过去,毫无她插足之地。 而当夜晚奏起爱的乐曲时,她再也无法像过去,毫无顾忌释放出初尝的热情,她得压抑住欢愉叫声,像做小偷般,怕被某人听到、察觉。 因为从蜜月回来以后,仲凯和她几乎夜夜留恋在爱欲的国度中,那时,她觉得好幸福,可以在他的怀抱中,感受那与日俱增的浓烈爱恋。 直到有一天,她匆匆从公司冲回家准备做饭时,任母却把她叫进房中,以冰冷的口气对她说,女人要端庄一点,而且要多为仲凯的身体着想,不要每晚都做“那件事”! 听完后,她整个人从头冷到脚,觉得恐怖极了。 她在梅家一直是个最受宠、最被称赞的女儿,可是在任家,她却是个处处被人嫌的媳妇,这种天差地别的待遇,在这种情况下,她当然会把不满发泄在仲凯身上,因为若不是嫁给他,她怎么会遇到这些事? 但她更悲哀的发现,仲凯也在不断承受来自母亲对她的埋怨和不满,仲凯夹在她们两个之间,她痛苦,他也痛苦;任母痛苦,他也痛苦.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站在中间也不行。 她完全乱了,两人的婚姻关系走到远超过她想像的地步。 随着一天天过去,她对自己愈来愈没信心,不断地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个差劲的媳妇,甚至连个妻子都当不好。 她相信仲凯很清楚这个情形,但他却束手无策,一点忙都帮不上,当他在任母面前说华琳的好话时,马上会招来一顿责骂,说他有老婆就忘了老母,母亲不如妻子,再来便是哭诉当年她是多么辛苦的把他拉拔长大,没想到娶了老婆,就什么都忘了,哭完后,便开始质问仲凯,问华琳在向他埋怨什么? 每当这些完全不压低声量说的话,透过墙壁穿进她的耳朵中.她都有个冲动.想拿起一把菜刀,把那个老太婆砍死! 但她不能,若是她伤了那个老太婆,仲凯一定不会原谅她。 为什么会变得这样? 她在身心俱疲的情况下,体重直直往下掉,仲凯急得不得了,怕她生了什么怪病。 是呀!是怪病!是心病,而且不是一般普通药物可医治的。 她爱仲凯,但同时也恨他,为什么嫁给他之后,她会变得那么不快乐?甚至可以说是痛苦的过日子,他为什么不能保护她?反而一味要她多体谅、多忍耐。 够了!真的太够了! 再这样下去,她会将对仲凯的爱全都转为恨,这种让她快觉得被撕成碎片的婚姻,她不想要了! 当她提着已收拾好的行李,将完成签章的离婚证书放到仲凯的面前,他脸上的表情让她痛彻心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满眼的痛楚和憔悴,更让她深刻感觉到,他的痛苦并不亚于她呵,也让她下定决心,这个婚非离不可! 无论他们彼此再怎么相爱,但终究是有缘无分。 在仲凯仍不放弃为他们的婚姻努力时,她幽幽望着他。“别逼我要你在我和你母亲之间作选择,你没办法的。”她离开,是惟一的解决方法,停止互相折磨,对她、对他、对他母亲都好。 他不再说话,但也没动手签名盖章。 她亦未再多言,提着两大箱嫁过来时所带的衣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任家。 在娘家待不到三天,她便到中正机场,随便搭上了任何一架可以离开台湾的飞机。 当她在世界各国流浪快一年后,才抱着历经沧桑的行囊回国。 回到娘家,走进她的房间,在她的清洁如新书桌中央,端正的放着一个牛皮纸袋。 拆开后,一如所料的,正是仲凯完成签章的证书,见证人则是于伊和羲雅。 很奇异地,当看到那份正式宣告他们婚姻结束证书时,她并没有产生想像中的解脱感,也没有痛苦,只有淡淡的愁,在眉宇间徘徊不去。 这一年她一国一国的游荡,拚命想找回那个婚前无忧、快乐、直爽的自己,但却发现……再也找不回来了。 婚姻的失败对她的打击,远比她想像还严重;更可怕的是,有部分的她,已经随着那场婚姻的结束而埋葬了,生活中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激起她的热情。 她搬出了娘家,重新找一份工作,她并未对任何人提到过去年薪百万的丰功伟绩,从头再做起,一步步地,直到今天。 当蔚蓝大海映入眼帘,滨海公路怡人的风景在两旁迎接着,她才从回忆中醒觉过来,两颊已湿漉一片,泪水正不绝从她双眼中溢出。 她拿起面纸将脸上的泪水拭净,不愿被身旁的仲凯发现,死命地望着窗外。 仲凯早就察觉到,当看到她的泪水无声滑落时,他的心有如被刀割般,但他无法出声安慰她,因为……言语在此刻,只是多余的。 第三章 她瞪着眼前五百公尺那栋三楼洋房。 旅馆? 哈!那怎么会是个可以让人OK的地方?说是间摇摇欲坠的鬼屋,还差不多! 她回头看看“来时路”,喔!不!那基本上连路都称不上!杂草丛生,根本无路可循,石砾遍布,她的高跟鞋在受不了这些高低不平的考验下,鞋跟已经断成两截。 让她不得不效法曼陀珠广告中女子的做法,将另一只鞋跟敲断。 她不懂,一个连路都没有的旅馆,甚至连指示目标都没有,问了快一百个人,没有人知道有这家旅馆存在,喔!差点忘了,这家旅馆还有个超级俗的名字——“伊甸园之馆”,这样的旅馆要怎样经营生意? 结果,最可笑的是,仲凯的车子不知道压到什么东西,突然爆胎,让他们不得不停下来,结果当她一下车,一抬头,便看到那栋和照片一模一样的房子。 它位在一个凸出的山崖上面,看来遥不可及,仲凯打移动电话请人过来修车,她则努力寻路,想知道如何到达上面,最后不得不竖起白旗,不顾一切,连攀带爬的往上去。 可是当她愈靠近那栋房子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周遭风景美极了。 尤其望向前方的海洋,碧蓝无垠,平静无波,偶尔可以见到船只航行其上,三三两两的礁石洞分布其中,海浪拍打礁石不时溅出的白色浪花,画面棒极了。 因贪看前方的风景,没注意脚下有个凹洞,就这样踏下去—— “唉唷!”她痛得跌坐在地上,泪水迸出眼角。 怎么会这样呀?她气得想高声大喊。 “你没事吧?”从她头上传来浑厚低沉的声音。 她抬头看,因为那个人正顶着阳光,一时无法看清他的模样,可是当她眨了几次眼,适应光线后,看清那人的长相时,不禁目瞪口呆,哗!从哪儿冒出这样的美男子? 健康黝黑的肌肤,有双明亮黑白分明的电眼,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若是当电视明星,一定会红透半边天。 “你没事吧?”他一脸担心再次问道。 “我……”她吞口口水。“好像扭到脚了。”她哭丧着脸瞪着脚,此时高跟鞋已完全脱离她的脚,丝袜裂出一条长口。 一声惊呼,他已经将她拦腰抱起。 “你、你……”她惊讶的只能不断重复这个白痴字眼,从小到大,除了父亲和仲凯以外,再也没有被其他男人这样抱过。 “别担心,我带你去我们的旅馆休息一下,马上就可以复元了。”他面露微笑,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道,好像抱着五十公斤,一百六十八公分的她,是家常便饭。 旅馆?她眨眨眼睛。“你说的可是‘伊甸园之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面露惊喜之色。“咦?你听过我们的旅馆吗?” “呃!久仰大名。”不想马上说出她已是这间旅馆的拥有者。 “哇!太好了!我们的努力终于有代价了!”他看起来一副要痛哭流涕的模样,令她不禁纳闷,难道有人知道这间旅馆,可以让他这样兴奋? “小姐!”他突然俯向她。“为了报答你的‘知遇之恩’,我们一定会推出最高级的服务,让你身心达到空前解放!”他那张俊美的脸庞流露出令人心惊胆跳的认真,让人丝毫不敢怀疑,他一定说到做到! 身心达到空前解放?她嘴巴张成O型,这、这到底是什么性质的旅馆? 总算来了!我等你等得可真久! 她站在窗后,静静地看着那个男的怀中的女子。 嘴角拉起,既来之,则安之,可别想溜出她的手掌心! ===== “伊甸园之馆”红色鲜艳的大字,漆在白色斑驳的大木匠上,横在入口大门的上方。 铁门布满了红锈,一推开就会发出令人鸡皮疙瘩全起的吱嘎声,但出人意料地,那片庭园整理得美轮美奂,处处盛开各式的花朵,看得出有人很细心的在照料着,惟一不搭的是中间有个干掉的水池,灰灰黑黑的。 “这里是谁弄的,好漂亮呀!”她忍不住赞叹。 “是我!”抱着她的男人露出得意的笑容说道。 她惊讶地仰起头。“真的?”一个大男人居然会做得出这么漂亮的花园景观? “我骗你干么?”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钟伟。” 突地,一种怪异感觉竖起,觉得好像有人在注视她,她抬起头,看着房子上面的窗户,搜寻了一下,除了窗帘微微飘动,没见着任何人影。 是她太多心了吗?华琳皱了一下眉头。 钟伟脚步未停,来到那扇镂花的大门前,陡地大喊:“天堂开门!” 门纹风未动。 她觑眼瞧他,心想他下一句是不是要喊“芝麻开门”? “伊甸园之馆!”他再次喊道。 静—— “里面……有人吗?”她困惑地问道。 “有呀!可是因为我突然忘记今天的进门口令,所以他们才不开门。”他露出烦恼之色,绞尽脑汁想着。 进门口令?华琳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到底来到什么怪地方? “爱你一万年!”他不死心的继续喊道。“对你爱爱爱不完、你是我的巧克力……” 实在听不下去,这个俊男形象已在她心中彻底瓦解。 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暴喝:“你在做什么,还不赶快把她放下来!” 华琳探头一看,要命!她从没看过这样子的仲凯,全身涨满怒气,胸膛急速起伏,看得出来.他是匆促跑过来。 瞧他一脸杀气腾腾向他们冲过来,为了钟伟的命着想,她忙不叠挣扎从他身上下来,偏脚上传来一阵剧痛,让她无法站稳,往前一扑,仲凯满怀抱住了她。 “你的脚还好吗?”钟伟想伸手扶她一把,却被一双骇人的眼神给逼退,好可怕喔!他从来没看过有人用这种凶恶的眼神瞪他,好像做了什么错事? “我的脚扭伤,是他好心抱我上来这里的。”她连忙解释道。 仲凯脸上的暴怒神色稍霁。“还是不该让他抱你,你可以待在原地等我呀!”他低吼道。 “来不及等嘛!”她嘟着嘴说道。 仲凯扶起她,两人望向钟伟,发现他还在那念念有词的,“双狮奇缘”、“二度邂逅”、“男人像雾又像冰”、“拒爱佳人”…… 她拍拍仲凯,示意他放开她。 “你脚没关系了吗?”他不放心地问道。 她对他笑笑,没关系——才怪!她伸手去推门。 咿呀一声!门应声推开,里面空无一人。 “哗!你有双魔手!”钟伟露出崇拜的神色。 什么话啊!想杀人了,仲凯在她身后发出一声怪声。 忍着脚痛,一拐一拐走进屋内。 ===== 颇出人预料地,里面收拾得窗明几净,看起来极为赏心悦目。 “还有其他人吗?”仲凯问道,颇讶异里面布置品味不俗,看得出来,前任主人相当重视这个旅馆。 “有呀!” “那人呢?”华琳问道。 钟伟耸耸肩。“不知道,有可能全都躲在厨房在开秘密会议。” “什么秘密会议?” “大家在想该如何整我们新一任的老板。”钟伟露出忧愁的表情。“因为我们老板去世了,她把整间旅舍还有我们,全都给了她的侄孙女;可是,那个新老板我们都没见过,觉得她大概很难缠,所以大家都不希望她来,因此在想办法赶她走。”说到这,他陡地住嘴。“对了,小姐,你该不会把我说的话告诉我们的新老板吧?” 现在再讲这个,已经太迟了!有哪个笨蛋在未确定对方的身份,就把实话全部说出来? 仲凯发出不以为然的嗤笑声,华琳白他一眼,然后露出一朵甜蜜至极的笑容。“当然不会了,我不是那种长舌妇。”她向钟伟保证道。 “太好了!我一眼就看出你是好人。”那双会放电的眼,此刻充满仰慕欣赏的神情,让她心跳不自觉加速。“你在这等我一下,我立刻把其他人叫出来,让你享受到至高无上的服务!”说完后,便立刻转身冲到后头。 她凝望他的背影,轻叹口气,可惜,虽然是个绝世美男子,但是脑袋……似乎有点…… “他也是你要接收的人吗?”仲凯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恐怕是的。” 他们开始四处打量,内部装潢多以木材为主,而且都不是普通的木头,全都是上等的红桧。 这里是客厅兼接待处,有个高及至她腰部的接待吧台,后面挂了几串钥匙,一、二、三……共有六把钥匙,这里只有六个房间? 她望向左方,那边有数个沙发和木椅以不规则方式散置,围着一个……小时候才会看到的电视机,前面还有两扇木门的那种。 很多东西看起来都已经有相当的历史。 突然她的视线被右方墙壁上的一幅照片给吸引过去,忍着痛,一拐一拐的走过去,仲凯见状立刻扶住她。 那是张放大的合照,坐在中间的那个老妇,想必是她的“表姑婆”,她暗扮个鬼脸,还是不习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戚。 虽已八十多岁,满脸皱纹,但那双眼睛依旧炯亮有神,有那么一刹那,觉得她好像正直视她。 忙敛正心神,看向其他人,钟伟也在其中,他露出甜甜的微笑,紧紧偎在表姑婆的膝边,而她的手也放在他头上,像、像在抚摸一条狗一样。 突然之间,华琳和仲凯同时觉得一阵毛骨悚然,两人对看一眼,缓缓转过身,一看,差点没吓昏。 不知何时,他们背后已站好了五个人! 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 撇开刚刚见过的钟伟,抱在他怀中的是个年约七、八岁小女孩,有着惊人的美丽,一双乌黑的眸子骨碌碌地来回在他们身上转着。 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个穿着长袍马褂,鼻梁上挂着一副黑框眼镜,活像是漫画中的老夫子,他微低着头,一双锐利的眼睛从眼镜上方望着他们,全身散发着一股不可忽视的傲气。 再旁边,华琳不自觉吞口口水,很少看到长相如此凶恶又如此高大壮硕的男人,而他的头发……正是“天龙特攻队”里那个“怪头”的翻版,一颗头颅剃得光光,只留下最中间的那一线的卷毛,毫无疑问,若有人惹恼了他,在三秒内,便会被他撕成两半,但这样像杀人犯的男人却穿着白色的厨师服。 她不自觉紧紧偎近仲凯,他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轻轻揽住她,给予她支撑。 至于最旁边的那一位是个顶着一头金色假发的中年妇人,穿着打扮完全仿效玛丽莲-梦露,连那颗最有名的痣也方位不差的点在她脸上。 看到这三个装扮特殊的“人”,不禁让人有掉人异次元的错觉。 还来不及开口,他们已经九十度大鞠躬。“欢迎光临!” 声音之洪亮,让整个房子都产生了回响,一些窸窸窣窣的灰尘慢慢从上面撒落下来。 仲凯飞快地将她拉往旁边站,免得让灰尘蒙上他们,她眨了好几下眼睛,勉强挤出微笑,也以九十度的鞠躬回礼。“哪里,你们太客气了。” 仲凯则紧抱着双臂,一双凌厉的眼睛,来回打量面前那一个人。 那个穿着长袍马褂的男子站出来。“您好!我是‘伊甸园之馆’的总管葛罗力,谨代表所有馆内工作人员向您致上最大的欢迎之意。”一口道地京腔国语。 “谢谢!” “现在我为你介绍本馆的馆员,首先最左边的这位,是本馆的门房兼园丁,钟伟,而这个小女孩叫芊芊。” 钟伟露出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请尽量吩咐我做事,别客气喔!” “好。”华琳微笑答应,仲凯则扬扬眉——他不喜欢看到这么英俊的男子对华琳露出这么甜蜜的微笑,尤其这个男人的眼神显得……太过纯真了。 “你们是夫妻吗?”钟伟问道。 华琳还来不及开口,仲凯先出声了。“是的!我们是夫妻,正要来这二度蜜月。”他露出笑容说道,而他放在她腰间的手缩紧,示意她得和他配合。 搞不懂他在打什么主意,华琳也露出甜甜的笑容。 “是呀!我们是来二度蜜月的。”说完后,她轻轻捏了他一下,即使很痛,他也不敢吭一声。 “真的呀!那你们一定不可以错过本旅馆最具特色的‘蜜月套房’。”钟伟笑容可掬地说道。 “呃,谢谢!”最具特色?她和他互换困惑的一眼。 “行李呢?”小女孩芊芊陡地开口问道。 “嗯!我们只是想出来随处走走的,待一天就好了,所以没带行李。”华琳笑道。 芊芊怀疑看着他们。“什么都没准备就来我们这呀?我们这里可是要什么没什么喔……唔……”她的嘴巴被罗力一把捂住。 罗力干笑。“她是说要什么就有什么。” 华琳和仲凯不约而同的扬扬眉。 罗力清清喉咙继续说道:“再为您介绍本馆最优秀的厨师夫妻档,比利和玛丽莲,他们精通世界各国的美食,只要您吩咐,不管是意大利菜还是法国菜,我们立刻会为您准备。” 真的吗?这个小地方居然有这样的厨师? “请问两位想吃些什么呢?”金发的玛丽莲笑眯眯地问道。 颇令人惊讶,她声音有若山谷黄莺,悦耳极了。 “你们有些什么呢?”向他们讨菜单。 “您要什么我们就有什么?”玛丽莲巧笑倩兮地说道。 华琳和仲凯互望一眼,仲凯将决定权交给她。“那……法国菜如何?”既然如此充满自信,她倒要好好考验他们。 玛丽莲脸色未变。“嗯……法国菜,那请问您计划要花多少钱,我们的价位从五十元开始起跳。”她笑眯眯说道。 “有五十元的法国菜呀?”华琳讶笑道。 “有喏!我们立刻现场示范,老公!” 那个大块头比利依言行事,首先,他搬过一张桌子放到他们面前,将上面的灰尘吹掉,然后再将头上那顶厨师帽摘下,在桌上擦拭之后,才又戴回去。 比利从口袋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煞有介事地写上“法国菜”三个字,然后郑重的放到他们面前,必恭必敬地说道:“请用!”声音低哑有力。 所有人都不吭声,全都睁着眼睛看她的反应。 华琳和仲凯瞪着那张纸半晌。“这就是五十元的‘法国菜’,那六十元的如何?” 玛丽莲也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架的调味料,看到上面蒙上一层厚厚的灰,瓶口处黏着一粒粒的东西,仲凯皱起眉头,华琳不敢想像那是由什么东西组成。 比利拿下其中一瓶,开始在纸上撤下白色粉末,然后,睁着一双如牛铃般的大眼看着她。“请用!” 越来越有趣了,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形大概早就吓得慌忙溜走了,但他们两个可不是一般人。 仲凯扬扬眉。“那七十元呢?” 比利淋上酱油,一张白纸顿时湿透成咖啡色黏在桌上。“请用!”他声调不变地说道。 仲凯脸上表情只得稍具威胁性。“那你可愿意示范一下如何吃吗?” “可以。”比利掀起上衣,赫然现出一排亮晶晶的刀叉,他从中拿下刀和叉,先用刀子将那张纸“铲” 起来,一层层的叠成一方型,直到变成五公分平方开外,然后面不改色叉起来,放进口中开始细嚼,随着他的吞咽动作,华琳觉得那“坨”纸好像也进了她的口,情不自禁咽下一口口水。 仲凯面不改色。“真是谢谢你了,大厨,让我大开眼界,若你不介意的话,我们想待会儿再点,可以吗?” 他那平静、不疾不缓的态度让所有人都颇为错愕。 比利凝视他半晌,咕哝一声,便站到一旁。 罗力干笑几声。“不好意思,刚刚那只是开玩笑,在我们上正餐前玩的游戏,希望能让您放轻松,这样才能让您开胃享受接下来的大餐。” 华琳露出恍然的表情。“原来这样啊,还真有创意。”轻松?开胃?差点没吐出来.她在心里暗骂道。 “过奖!过奖!”罗力清清喉咙。“呃!我们都已经介绍完毕,还不知道二位怎么称呼?” “我姓任。”仲凯简单地说道。 “喔!原来是任先生、任太太,现在看你们要住敝馆那一间房间,既然你们是二度蜜月,我们自然推荐你们住蜜月套房,不知二位意下如何?”罗力笑眯眯地问道。 “这样……”他看一眼华琳,她正露出惊愕的神色。“当然依你们的建议,今晚我们就住在蜜月套房——”他话还没说完,华琳猛地拉他一把。 “你在干么呀?我们今晚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她在他耳边压低声量说道。 “你若不住在这,怎么知道你要接受的遗产是什么?”他也对她咬耳朵。 “可是……”她咬住下唇。“我们已经……” 他伸手轻点住她的唇,他懂,但他不想放弃任何机会。“放心,我们只是看看,不会怎样的。”上天原谅他,他不是故意要说谎的,因为他实在太珍惜他们两人相处的时光。 她怀疑看了他一眼。 “我们就只是看看表姑婆给你的这栋旅馆还有没有价值,难道你不想看看他们接下来还有什么花招?”他在她耳边轻柔地诱哄道。 喔!不公平!他知道她是好奇宝宝,故意拿这个因素诱惑她。“好吧!” 转过身面对那群正好奇的盯着他们瞧的人。“可以带我们去看看房间吗?” “你们决定要住下来了吗?”罗力难掩兴奋地说道。 “是呀!”说了半天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突然响起的欢呼声,令他俩呆了一下。 “万岁,终于有人肯住我们的旅馆了。”芊芊的声音中有掩不住的兴奋,结果因声音过大,还被其他人嘘了一声。 仲凯和华琳面面相觑。天!到底他们有多久没生意上门了?从他们压低的声音,勉强抓到几个字眼。 “怎么办?现在是要把谁的房间清出来?” “不要是我的。” “我也不要,人家懒得搬。” “少啰嗦!再吵,接下来一个月你只能吃竹笋炒肉丝。” “我们来猜拳做决定,最输的人让出房间。” “好!” 罗力等五个人,开始在那边猜拳。 仲凯凑近华琳耳边。“我敢说,上面的房间全被当成‘员工宿舍’了。” “我想也是。”看着他们在那边像小孩子一样喊剪刀、石头、布,一种怪异的感觉缓缓升起,体内好像有许多泡泡,不晓得一旦破了,会怎么样?“我觉得现在我好像在看有五条不同品种的鱼聚在一起的水族缸。”她小声对仲凯说道。 仲凯咽下笑意。“你是说有斗鱼、金鱼、血鹦鹉、热带鱼的那种吗?”他亦小声回答道。 她摇摇头。“那些都太普通了,他们的鱼种还不能确定。”这群人从一碰面便带给她极怪异的感觉,让人难以捉摸。 终于—— 胜负揭晓,芊芊不悦地嘟着嘴巴,钟伟则低声安慰她,而玛丽莲则拎着拖把和水桶快速地冲上楼去。 “请问两位贵客,先前可曾来过金瓜石?”罗力彬彬有礼的问道。 仲凯和华琳对视一眼,然后摇摇头。“一直很想来,可惜没有机会。”仲凯答道。 “真的吗?那太好了。”罗力笑着抚掌道,然后他扭过头。“钟伟!芊芊!” “是!您有何吩咐?小的在此候教。” 看那一大一小恭敬的模样,让人有种时代错乱的感觉。 “你们俩立刻带任氏夫妻二人至附近逛逛,好好介绍咱们这儿的名胜风景,在房间未整理好之前,不准回来。”罗力态度极为威严的下令道。 “是!” 华琳眨眨眼睛,连忙笑道:“不用麻烦了。” 罗力的厉视令她说不下去。“任太太,这乃是本旅馆精心设计的‘爱之旅’,盼勿推却。” “是——” 仲凯伸手握住她的手,手上紧了紧,示意她既来之则安之,同时也提醒她今天此行的目的。 她摇摇头,只有听凭这群人安排。 待他们消失视界外。 “难得送上门来的肥羊,怎能不……”罗力露出狞笑。 “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料理他们。”比利眼睛散发出骇人的光芒。 “那……我们这一个礼拜的伙食就偏劳你了。” “没问题。” ===== 钟伟和芊芊两个是相当尽职的导游,为他们详尽介绍了金瓜石的风景,带他们欣赏了黄金瀑布,也带他们到废弃的矿坑去参观。 在美景和海风徐徐吹拂下,他们都渐渐放松心情,尽情的享受此刻的安宁。 “这是我们蜜月旅行后,头一次两人单独这样出来逛。”仲凯轻轻说道。 他的话唤起了过去的回忆,一种莫名的心痛袭上。 “本以为结婚后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会比较久,谁知居然连出来玩的时间都没有。”搞不清说这番话是讽刺还是在自我调侃。 听到他们对话的钟伟,转过头面对他们,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没关系呀!既然是二度蜜月,就好好放松心情玩呀!” 若真是二度蜜月就好了,但他们…… 她咬咬下唇,将话题转开。“你们经常带客人四处去参观吗?”华琳好奇地问道。她知道有些旅馆会为客人设计旅程,倘若他们也有的话,那意味着他们有一套很完善的企划。 “没有,除非客人自己主动提出,你们算是特别的。”芊芊坦率地说道。她眼睛经常骨碌碌的转着,好像脑子里经常有些古灵精怪的点子在不停转动。 特别?怎么个特别法?本想继续追问下去,这时他们来到一个洞口,突如其来的凉空气,让她止住了嘴,芊芊跑向坐在洞口旁边的两个人面前,跟他们说起话来了。 仲凯抬头看一下一周。“这里就是废矿坑?” 钟伟笑道:“这里只是废矿坑之一,要收参观门票钱。” 芋芋一讲完话便跑回来。“请缴门票费,一人五十元。 仲凯掏出一百元来给她,芊芊看了一眼,便收进自己的口袋里。 “进矿坑是要用到手电筒,你们是要一个人一支.还是共用一支。”芋芋从背袋中拿出数支小型手电筒。 “给两支好了,比较保险。”华琳说道,她以为她要发给他们。 “好!一支一百,二支二百元。” 啥?她吃惊瞪着小女孩好一会儿,那种手电筒外面卖一支大概只要三十元,她居然狮子大开口要一百,真是……她本想说不要的,仲凯已经付了钱,选了两支手电筒。 在走到矿坑口时,芊芊停下脚步。“你们是要自己进去逛,还是要我们带路?里面还有不少的支洞,但还不会难走,碰到壁后再照着原路走回去就可以了。” 芊芊露出甜甜微笑补充道。 这不是废话吗?“这样肯定会浪费不少时间,当然需要有人带路。”华琳没好气地说道。 “好——”好字说完,芊芊那双小手又伸出来。 “导游费。” 这小鬼……简直是抢钱一族,死要钱,两人瞪着这个小女孩,是谁教她教成这样的?无可奈何,仲凯再度掏出钱。 “一百?外面请导游的行情都是一人五百的。”芊芊撇撇嘴说道。 “小朋友!你别太过分了,要就一百,不要就拉倒。”仲凯低沉地说道。 芊芊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非常有威严,像极了学校的老师,想了一下,决定不要再跟他过不去,耸耸肩,反正有钱总比没钱来的好。 “那跟我来吧!” 走进矿坑,发现里面比他们想像中还要大、还要宽和深。 里面空气非常的流通,走在里面,顺着轨道走,会让人不禁怀想当年有数百名矿工在此辛苦采矿的模样。 仲凯牵起华琳的手,她没有拒绝,两人相偕的跟在芊芊和钟伟后头。 “这两年……你过得好吗?”他轻轻问道。 她沉默了一下。“没什么好不好的,日子还不是就这样过下去。”她涩涩地说道。 他闻言心一紧,以前的那个梅华琳是不会用这种瑟然消极的语气说话,她是那种深信每个明天都是新的一天的那种乐观主义派,总是毫无顾忌的往前冲,怎么现在……? “你为什么不回原来的公司上班?” 因为原来的公司有太多属于他俩的回忆,当初就是她帮他包装整个事务所的形象……她咬着下唇。“既然决定要有个新开始,所以当然得换一家公司。”她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道。“对了,一直问我问题,换我了,你工作上应该没问题吧?”虽然听起来像问句,但口气却是肯定的,她从不质疑他在工作上的能力。 “一切都在掌握中。” 习惯掌控一切,也是他俩的共通性,但她始终不像他表现得那样强悍,不过在他们的婚姻生活中,他却没有掌控她。 其实他真的是个很俸、很体贴的老公,在他的臂弯中,可以永远不用担心外来的攻击,惟独是在,在面对那个身份特殊而且是最重要的“自己人”时,他毫无招架之力,也无法保护得了她,想到这,一股无名火又冒起。 “你妈……有没有叫你再婚?”她轻声问道。 他静了一下。“有,但是被我拒绝了。” “是吗?难道你都没有碰到想再交往、认识的女人吗?”奇怪!她明明不想问这个的,为什么还是说出口下? 还来不及反应,仲凯倏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子用力抓住她两条胳臂。“我真没想到你居然问得出口!你是那个最清楚答案的人,不是吗?”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她吓了一跳,随即露出愧色低下了头。“抱歉,原谅我的失言,我只是难以自禁。” 他深吸口气后,轻轻放开她,但是没有放开她另一只手,仍牢牢紧握着。 两人沉默了一会。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地方很像一个地方?”仲凯才再度开口。 “咦?”她仰起头四处观望着,然后她眼睛睁大,她知道他在说哪儿了。 看到她恍然的表情,他知道她记起来了。“这里很像我们度蜜月时,去纽西兰的那个钟乳洞。” 她口头发干,说不出话来,该死!他为什么要一直提以前度蜜月的事情?逼她不得不回想起那段最甜美的时光。 那时就像现在一样,走在导游的身后,虽然导游嘴巴不停的提醒他们哪块石头造型看起来很像什么,可是他们都视若无睹、恍若未闻,因为在刚新婚不久的他们眼中,就只有彼此的存在,他们的耳朵只听得见对彼此的爱语。 那时,他们是多么相爱呀! 沉醉在过去时光的两人,不禁愈走愈慢,和芊芊他们的距离也愈拉愈远,连走进岔道都没留心。 在蜜月旅行时,他们就像小孩般,尽情的玩耍,虽然是跟着旅行团出去,可是他们是最不守规矩的团员,经常脱队到处闲逛,当众人去参观名胜风景时,把注意力放在欣赏上,他们则注意隐密的地方,乘隙溜进那边,互相交换亲吻和爱语,如胶似漆般,片刻都不肯分离。 他们不知不觉停下脚步,她仰起头,两人四目相交,闪动在彼此眼中的是回味过去那段甜美的光芒及不变的爱恋。 他轻抚她的脸庞,然后俯身吻她,她轻叹一口气,双臂搭上他的肩头,在得到相对等的回应时,他搂住她的腰,舌尖侵入品尝,深深吸进彼此的味道。 在这一刻,他们忘却现实所有的一切,有的只是两年前曾有的甜蜜与火热,以及毫无保留的反应。 “喂!你们跑去哪儿?”远方传来小女孩着急的声音,在洞内回响着,同时也分开了他们。 两人气息不稳,彼此惊异地互瞪着,没想到这么久没在一起了,存在他们两个之间的火焰还是如此炽烈。 “原来你们在这,拜托你们一下——”芊芊看到那两个正在搂抱互看的人,陡地止住嘴。 哇塞!好色喔!他们居然在这搂搂抱抱的,芊芊有些困窘地想道,不过,他们两个人抱在一起的画面,看起来……好好看喔! “芊芊!找到他们了吗?”钟伟的声音传过来,而那两人也如梦初醒般的分开来,然后谁也没说话的跟着芊芊和钟伟身后走出来。 接下来的行程,芊芊发现那两人,眼中就只有彼此,索性闭上嘴巴,不再为他们介绍沿途的风景——浪费口水罢了,领着他们慢慢走回“伊甸园之馆”。 第四章 回到旅馆时,已近黄昏,海边的天空非常美丽,而他们的房间也已收拾妥当。 他们跟随罗力走到二楼,到达时,所有人都列站在廊上,脸上则带着“灿烂无比”的热情笑容迎接他们。 通过这道热情人墙,站在门口时,他们两人当场楞立。 他们瞪着那一室的粉红,天花板、窗帘、地板。 还有……摆在中间那张超级大床,全都是……粉红色。 “这就是我们的蜜月套房,也是本旅馆最具特色也最引以为傲的地方。”罗力声音有掩不住的骄傲。“本旅馆的床全都是日本原装进口,设备先进,有各式的特效,任君选用,保证一定会让你们两位——” “彻底达到身心解放!”所有的人异口同声的说完这句后,皆慎重其事地向他们鞠躬。 这、这是?仲凯和华琳完全说不出话来。 玛丽莲摇着臃肿的身躯向他俩行来。“来!请新郎抱新娘进入洞房。”她笑眯眯地说道。 “不、不用吧!我们已不算是新人……”华琳勉强笑道。 谁知—— 玛丽莲瞬间拉下脸。“不行也得行,习俗就是习俗.一切都得按照规矩来。”她那气势,让人觉得,若不照她的话做的话,她那多肉的手掌使会毫不留情向他们打过来。 仲凯笑笑。“我知道了。” “喂——啊!”华琳所有的抗议全都化为惊呼,仲凯己将她拦腰抱起,牢牢拥在怀中。 她只能楞楞望进他带笑的眼中。“既然是规定,我们当然要照办啰!”说完,他就抱着她踏进房间内。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露出会心的笑容,不过,若是再仔细一看,他们的眼中全都闪过“计谋得逞”的光芒。 “请尽情享受,除非你们吩咐,要不,我们绝对不会轻易来打扰你们的。”罗力脸上的暧昧笑容不言而喻,然后又向他们鞠个躬,为他们将门拉上。 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华琳立刻挣扎要下来: 她的扭动。再度唤起他刚刚被浇息的欲望。 “嘿!别乱动,现在我的自制力很脆弱的。”他低声警告道。 她脸微红。“快让我下来啦!你不是觉得我变肥了吗?”她忍不住大发娇嗔。 “是吗?”刻意地,让她缓缓从他身上滑下来,两人的曲线紧密贴合在一起。 太久了!两人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这么紧密贴紧过,强烈又甜美的回忆同时刷过他俩全身,引起阵阵涟漪。 仲凯的视线紧紧锁住她的。“哪里胖了?是胸部、腰部,还是……”他的手随着他的话语老实不客气地在她身上四处游移,引发她阵阵轻喘。 “好痒,你别闹了!”她边笑边推他,在这一刻,他们就像调皮爱玩的小孩。 蓦地,他们同时止住嬉笑,两人相互凝视着,仲凯眼神渐渐变深,她不禁被催眠了,他缓缓地带她往那张大床倒去,刚刚在山洞被引燃的火花,如今一发不可收拾地熊熊燃烧起来。 头一低,吻住她的唇,甜美丰润的触感,倏地从他们的连接处泛流至全身,压抑两年的情感,强烈爆发开来。 他撬开她的唇,饥渴般地掬取其中的甘泉,一碰到她,他所有的冷静和自持,全都不翼而飞。 她一只手插进他黑如子夜的发中,另一只手则紧紧环住他的颈子,将他揽得更近,不在意他的重量会压疼她,她只想再次感受那份肌肤相贴的感觉。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如此想念他。 不!她不要自欺了,想到那无数个不眠的夜晚,拿一个枕头当作是他紧紧拥在怀中啜泣的夜晚。 他们狂猛忘我亲吻着,他的唇离开她的,沿着她细腻的颈脖而下,不耐地将她身上衣服拉扯想解开,她倒吸口气,将手伸直,方便他把衣服褪开,无意间,碰到床头柜上的一个钮。 陡地,一阵白色冰凉的烟雾从床头上方和两侧喷洒出来。 “喔!老天!那是什么?”两人被那突如其来的冰凉攻击,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那些夹杂着固体的白色冰冷气体突然大量喷洒出来,然后开始喷出细细的烟雾,在床上形成一股缥渺的白雾。 他们两人瞪着那些一散在床上的小颗粒,渐渐挥发成白色气体。 干冰? 床头柜的右下方,有四个不同颜色的按钮,分别是红、黑、白、黄,她刚刚不小心碰到了那一个?华琳忍不住好奇,再次爬上床去碰触那些按钮。 按下白色的,再度喷出那些夹杂固体的干冰。 “我实在不认为这种品质的干冰可以制造出良好的‘气氛’。”仲凯涩涩地说道,好不容易才进入状况,却被这种多出来的东西给破坏掉! 在一些爱情宾馆中,就是有这种干冰装置,造成虚无缥缈的气氛,然后—— 她按下红色按钮,整个房间原有灯光暗掉,房间中央上头那个大水晶旋转灯开始放出暗红、暗紫色灯光,忽明忽灭。 喷上干冰再加上那闪烁不明的灯光、轻易营造出极令人目眩神移的诱惑气氛,让人恍若置身在云雨巫山中。 仲凯叹口气,爬到床上,用手肘支着脸侧躺在她旁边。“你表姑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会有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注视着手中那些尚未气化的干冰。 “我不知道。”此时华琳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双眸露出兴奋的光芒。“没想到这间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房子,里面还居然藏有这么好玩的东西,我只有在日本宾馆看过,没想到这里居然也有。”她喃喃说道。 她浑然不觉,仲凯一听到她的话,整个脸色大变,立刻半坐起身,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面对。“你怎么会去过日本宾馆看过这些的?”他表情骇人地问道。 啊!完蛋!说溜嘴了,她暗暗叫苦,轻叹口气。 “没什么呀,我跑到日本东京去玩,为了省钱,刚好看到那种Hotel,好奇嘛,所以就跑进去住,顺便见识一下什么叫爱情宾馆。”一看他的表情仍阴云密布,她连忙说道:“只有去过一家啦!我在日本多半都跑去温泉旅馆住啦!” “没有男人陪,他们肯让你进去住?”她的话不仅没让他安心,反而更加焦虑,脑中一浮现她躺在其他陌生男人怀里的情景,不禁涌起一股想杀人的冲动,而当他发现她脸上露出心虚的表情,一股冷气从他头顶寒到脚;像被烫着一般,他蓦地松开了她的手。 “真的有男人?”他不敢置信地问道。 “呃!”她从来就不会说谎,而在他面前,更是不可能。“是有,不过……不是……” 仲凯整个人已经跳起来,脸上布满痛苦和不敢置信:“你怎么可以这么做?除了你以外,我从没正眼看过其他女人,即使离婚了,我也没有,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他伤痛的对她大吼道。 她晕了一下,听到离婚后他没有和其他女人在一起,让她有说不出欢喜和开心,但也让她痛苦忆起他们已离婚的事实:“不是这样,你听我说,那个男的长得很像你,我……那时很想你,一看到他,我整个人都傻了,他先是过来搭汕,我们、我们是用英文交谈的,因为谈得很愉快,在走到宾馆区附近时,他……问我要不要进去看看另一类日本文化,我一时……受迷惑了,所以才会跟他一道进去……”她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 喔!老天!他心好像被人活生生撕裂一般,他痛苦地瞪着她。“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只要长得像我的阿猫阿狗,你都可以跟他上床?笑话!什么烂借口!” 他转过身,向门冲过去。 “不是!你听我说!”她话还没说完呀。 当仲凯气愤地想将门拉开,却发现门拉不开,用力拉扯了好几下,那道门仍是纹风不动。 “见鬼了,这是怎么回事?”此刻的仲凯气极了,恨不得将这道门给砸了,倏地,他睁大眼睛。“混蛋!他们把我们给反锁了!”他咆哮道,他开始用力捶着门。“喂!你们在做什么?怎么可以把我们关起来,快点把我们放出来!” 华琳无暇注意这件事,她现在只想把事情解释清楚,所以在这一刻,她非常庆幸那道门挡住了他的离去。 她扑过去抱住他的背。“你先听我把话讲完,不许你就这样离开!” “我不要听!”他用力掰开她环在他胸前的手。 她的手被他弄得好痛,她不得不松开,她气呼呼瞪着他的背。“任仲凯,你可不可以听我把话讲完呀!” 她还没讲完整件事的二分之一,只听到前半段,就气成这个样子? 他转向她,眼中的暴戾令她不由得倒退数步。“我以为我们是相爱的,即使离婚都无法改变,没想到这全都是我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每一天,我都在为我们的婚姻失败内疚、痛苦,没想到你倒快活——”他话还没说完!啪!她一巴掌打去他接下去的话语。 轰隆!这时,外面突然响起大的雷声,倏地室内停电了,陷入一片黑暗。没过一会儿,室内又再度恢复光明,楞立的两人似乎都没有意识到此异变。 华琳不敢置信瞪着她发红的手掌,天!她头一次动手打他。 仲凯抬起了手,似要回击过去,但终究无法动手,他没有办法打女人,尤其那个还是他的最爱的,即使在她伤他那么重的时候,他亦无法出手伤她。 他从没想过,那么深爱一个人的同时,也可以那么恨她!他瞪着自己发抖个不停的手。 她怎么可以让其他男人抱她、吻她……他不愿再想,再想下去,他真的会疯掉,更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会失手将她掐死,然后再自杀算了。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的情感居然可以激烈到这种地步,而他还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冷静、最沉稳的人?! 而这整件事,惟一可差告慰的,是那个男的长得像他……喔!去她的,这算什么? 在最初的震撼过后,华琳深吸好几口气,看到他脸上的震惊和痛苦,她也心痛呀!可是为什么他不等她把话全部说完,亏他还是一流的律师,在未听完所有的答案,怎么可以这样轻易的将她定罪? 她插起腰气愤地瞪着他。“任仲凯,你给我安静听着,这辈子,除了你以外,再也没有其他男人碰过我,那个男的我连手都没给他碰到,更何况是我、的、身、体!”她一字一句清晰的打进他因妒火燃烧的昏沉脑袋中,真气人,她居然在跟她的“前夫”报告离婚后发生的事! 算了吧!骗谁呀?那纸离婚证书根本不算什么,在她的心中、潜意识里,身体内的每个细胞,早认定他是惟一的。 仲凯听完她的话,有好一会儿脑袋都没转过来,过半晌,他才开口,语气是冷静、小心翼翼的。“你不是跟他上了宾馆?” 她脸一红。“是进去啦,可是我一进到房间,就立刻把他推出去,把他关在门外啦!” 强烈的释然顿时刷过他全身。“为什么?”她的话像一道太阳般。迅速将他心中所有的阴霾吹散。 还问为什么?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转过身抱着胸。“废话!他长得是像你,但又不是你,更别提……他是日本倭寇!” 一抹白痴般的笑容挂在他嘴角。“喔!我忘了,你有排日情结。”华琳虽然未亲身参加对日抗战,可是她比谁都还愤恨日本侵华之举。 “哼!”她懒得理他了,刚刚那样一闹,她觉得全身力气好像全都流失了,脑袋也空空的。 仲凯的手从她身后环住,她微微挣扎了一下,随即放弃,软软靠进他怀中。 “抱歉,我应该听你说完的,可是我真的快疯掉了。”他埋在她的颈边说道。“不过,我绝对不会把你让给其他的男人。”语气中有不容质疑的坚定和执着。 她沉默以对,是心疼也是无奈,她偏过头和他对视,从相对的四目中,可以见到对彼此的强烈感情。 准确地,他捕捉住她的唇,将她转正过来,用比刚刚强出好几倍的感情互相亲吻着。 再一次,他带着她倒向床。 “抱歉,我这次没法等。”他低嗄声音说道。 “没关系……”她也等不了,目光迷濛地望着他。 突然,门口传来几声重敲。“抱歉!任先生、任太太,我们为你们送上晚餐来了。” 在床上的两人同时一惊,又碰到床头柜的按钮,顿时干冰喷出,喷得两个满脸满身都是,房间灯光红绿四射,然后在一声“卡”之后,整个床像会呼吸一般,开始上下起伏。 “任先生、任太太,你们还好吗?”钟伟着急的声音从门边另一边传过来。 仲凯闻了闭眼睛,随即大吼道,声音有若狮吼。 “别再敲了,你们有完没完呀!” “太好了!你们没事呀!”钟伟松口气的声音清楚传过来。 没事?才怪!恨不得把这群人给宰了,他在心中默念五下才开口,语气还是相当冷硬。“你们够了没?门不是已经被你们反锁了,你们想开随时开呀!” 门外一片沉默。 “对喔!我怎么忘了?怎么会没看见外面这个大锁?”钟伟恍然大悟说道。 仲凯听了差点无力,头顶着门板,他发誓,只要他们一把门打开,他一定要将他们拆成碎片。 “不好意思,我忘了罗力叔要你们不受打扰,可是因为我怕你们饿,所以先送上晚餐来。” “能不能请你先把门打开?”仲凯希望钟伟没听出其间的杀意。 “打开?不行啦!钥匙不在我这,在罗力叔那边。” 站在外头的钟伟皱着眉说道。 “那你去叫罗力来开门。”仲凯开始四处在房间搜寻,看有没有可以将门劈开的用具。 “开门?出来干么呀?罗力叔说你们一定得在里面待三天两夜,才算完成蜜月旅行。” 三天两夜?不会吧!他们想把他俩关在这个房间三天两夜?华琳从床上撑起身子,和仲凯交换惊讶的视线。 “你是说,我们这三天都只能待在这间房间,哪都不可以去?”仲凯忍住气说道。 “是呀!不过你们放心啦!我们一定会好好招待你们,保证这几天,会让你们忘记外面的现实世界、在我们‘伊甸园之馆’尽情欢乐,达到彻底的身、心、解、放!” 天!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钟伟继续说道:“每天的食物,我都会从下面这个小门送进去,你们饿的时候再过来吃喔!” 仲凯瞪着门,这时华琳裹着被单走到他身边看着,在门下面有个三十公分高、二十公分长的“狗门”似的小方格,在几声噪音后,那个小门开启,是一个箱子,里面摆满了丰富的食物,除此之外,还有数瓶用咖啡色小瓶子装的饮料。 “这一幕看起来好眼熟,好像‘沉默羔羊’中那个变态的心理医生用的那个抽屉。”华琳惊叹道,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这种设计。 “我看是监狱用的。”他冷哼道。这三天,他们两个就要被关在这个地方,哪里也不能去,跟个监狱有何不同?不过话说回来,能和华琳待在这里,他突然觉得下半身又起了骚动,连忙吸口气,勉强维持自制。 钟伟开朗的声音又透过门板传过来。“差点忘了提醒你们,旁边有几瓶饮料,是要给任先生喝的,这是由玛丽莲姐精心调制的‘精气补血’的饮料,她说您喝了以后,不到十分钟,又可以变成一条‘活龙’,会让任太太觉得幸福美满,她说比利哥都是喝这个长大的。” 华琳噗哧一声,忍不住笑出来。 仲凯则哭笑不得蹲下身子,这到底是什么旅馆,居然还会准备这个?检视那几瓶饮料,打开,刺鼻的中药味扑来,他连忙举开,乌漆麻黑,看不出是什么成份,为了小命着想,打死他都不会喝的,要为华琳“创造幸福”那需要靠这什捞子的外来物?太小觑他了。 “好啦!不打搅你们了,有需要的话,床头那边有个拉铃,您一拉我就会来了,拜拜!” “等等!你把罗力叫来。”他拒绝再跟这个白痴说话。 “是!先生您有何吩咐?”罗力谦恭有礼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过来。 喝!还真是随传随到,敢情他一直站在外头? “你们真的打算把我们关在这里三天?”仲凯质问道。 “不好意思,这是本馆规矩,一旦住进来,一定待住满三天两夜才可以,不过请放心,我们的服务一定包君满意。” “连房间也不能离开?” “何必出去呢?外面的花花世界,怎么比得过我们的伊甸园呢?我说先生,既然你们是来二度蜜月的,就该彻底放开心胸,好好享受呀!” “可是我们没打算在这待三天!” “哦?不是三天,那是……七天啰!”罗力的语气透露一股喜孜孜的算计。 “不是!”他忍不住大吼道。简直要昏了,老天!难不成还想私自扣留他们七天?深吸了好几口气,确定可以冷静开口。“你们这种行为,已经构成违法,我想你们……一定不愿被关进监狱里吃牢饭。”他威迫十足的说道。 静寂了半晌。 “我说先生,咱们也没恶意,而且凡事都得入境随俗,每家饭店都有住宿规则,而你们既来到咱们馆中,就得按规矩来。” “你们并没有事先告知我们有这些规矩!” “你们又没问!” 这……是什么话呀?懒得研究对方脑中装的是什么东西。惟一确定的是,再讲下去,他会脑充血,无奈地望向华琳,却看到她一脸兴冲冲地听他们的对话,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这些可都是她将要接收的员工。 “总而言之,请客倌别再多想了,好好享受你们的蜜月吧,小的先告退了。” 当他们离开时,华琳已经笑得不支靠着门板。 从一踏进“伊甸园之馆”,碰到的人、事、物,以及刚刚和仲凯的做爱,一切的一切,还不到一天,却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恍若坐上云霄飞车,飞快的滑落和爬升,高潮迭起,似乎随时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那些从体内深处冒出好多个小泡泡,破了! “哈!哈!天呀!怎么会这样呢?”她笑得不能自己,用手抱住肚子。 仲凯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瞪一眼狂笑不已的华琳。 “我正在想我们要不要报警,他们这种控制我们自由行动的行为,已经是违法了。”他涩涩地说道。 报警?她候地止住笑。“不可以啦!他们现在的老板是我耶,你要害我被关啊?”她瞪着他。 他张大眼睛。“老板?你不会想将这间旅馆接下来吧?” “有何不可?” 他用好似她疯了的眼神瞪她。“你别开玩笑了,若你接收的是一群‘普通’人,我不会有太大意见,可是你告诉我,在这里住的有哪个人是正常的?我看啊——这里根本不是宾馆,而是杜鹃窝!”他没好气地说道。 她没有说话,陷入思考中,拖着被单走回床上,小心地避开那些按钮靠在门板上。 好奇怪呀!不晓得为什么?她觉得自己未来的人生好像将要被弄得天翻地覆,但却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感觉。 已经忘了是谁说过的——当人走到某一种定点时,自然就会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离婚后,她费心为自己建构了一个安全的堡垒,虽然平静有序,但还是不甘愿呀! 人生不该是这样的! 她已经忘了做梦的滋味,但却不意味她已经丧失做梦的能力,而最重要的是,她想要再回味一次。 杜鹃窝?仲凯形容得真有趣,回想刚刚所碰见的这群人。 一个像老学究的绅士管家——下令用锁关他们三天两夜。 一个像杀人犯的厨师——用纸做出法国菜? 一个看起来像年华老去的老鸨的厨娘——会调精气补血汤!不晓得脱水浓缩后,会不会变成一颗颗的威而钢? 一个看起来像阳光般俊朗的男人——行为和语言却有若五岁的小孩子。 一个看起来像天使的小孩——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死要钱。 表姑婆是怎么遇到这么一群人物?为何会有这么多怪人全都聚在“伊甸园之馆”?又为什么要把这间旅馆和这群人交给从未谋面的她呢?其间的意义究竟为何? 愈是想,就愈发现到许多疑问,也愈发将她的好奇心挑起。 仲凯注视一脸深思的她,他轻轻叹口气,她这颗顽固的脑袋瓜,很少会听进别人的劝,除非她自己想通。 她的固执总是教人又爱又气的。 第五章 “他们做的菜还真好吃。”华琳用手指挟起一片烧肉,沾了酱汁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然后递到仲凯面前。 “来。” 他张开嘴将那肉一口吞进,并一并将她的手指含着,把上面的酱汁舔得干干净净。 又痒又麻的感觉惹得她不停发笑。“你别闹了,好痒!” “换我喂你。” 两人在淋过浴后,穿上了旅馆准备的浴袍,正坐在床上享受前不久端来的晚餐,虽然早已冷掉,但对激烈运动过后,此刻正饥肠辘辘的两人而言,宛若人间美味。 正当两人边嬉闹边互相喂食的时候,B.B.Call声尖锐的响起。 “谁的?” “我没有Call机,是你的。” 仲凯起身走到散落一地衣服中拿出他的B.B.Call,当他瞥见上面的号码,倒吸口气,天呀!现在几点了?一看。“要命!八点了。” 听到他的惊呼,华琳抬头望向他半晌,见他慌忙地找出手机,在听到他喊一声“妈”之后,倏地,所有的现实归位,思及他的母亲,宛若一桶冷水朝她兜头淋下,将先前的热情和爱恋全都泼息了。 “对不起,我忘了打电话回家跟您说今晚不回家吃饭,对!抱歉,跟谁吃……”说到这,他望向华琳,她正面无表情直视他,他心一紧,想到母亲对华琳的敌意,若说出实情的话,只怕母亲会非常生气,而在他无法亲自陪伴她的情况下,尤其又是连着三天不能回去的情况下,不知道母亲一个人在家会出什么事情。 “……跟朋友。” 她听到他说的,他用目光请求她原谅,希望她能明白他无法坦白对母亲说出跟她在一起的事实。 她垂下眼,不让他见着其间的伤痛。 “小凯,你几点会回来?要不要我给你等门?”任母问道。 “不用!我……可能要三天后才能回家。”正确地说,是被“关”三天,不过既是跟华琳在一起,他无怨无悔。 “你是跟什么朋友要那么久才能回家?是男还是女的?”任母不满的声音清晰传过来。 “是——”还来不及讲完,这时外头又响了一声好大的雷声,整个房间都震动了,电话也突然断讯了,室内灯光闪了闪便熄掉了,瞬间黑暗包裹住他们。 “怎么回事呀?”华琳倏地从床上爬坐起。 下面则传来碰撞声。“要死啦!怎么突然停电了?” 听来好像是厨师比利的大吼。 停电? 外头打雷闪电不断,两人在闪电刺眼的光芒中面面相觑,天!现在又是什么状况? ===== “好可怕呀!怎么说变天就变天,突然就给你来个狂风暴雨?”玛丽莲看着窗外,拍着胸口说道。 “有人说会有台风来吗?”芊芊问道。 “怎么知道?现在没办法看电视呀。”钟伟无奈地说道。 此时众人全都围在旅馆一楼客厅,由于突然刮起这么强烈的暴风,吹得整个旅馆嘎嘎作响,好像随时都会被吹走,再加上此刻停电,安全起见,所以把原先预定关三天两夜的任氏夫妻提前放了出来,坐在燃着火的壁炉前。 “有没有电话?”仲凯问道。 “被剪了。”芊芊说道。 “为什么?” “没钱缴电话费……唔!”芋芋的那张小嘴再度被封住。 总管罗力清清喉咙。“呃!由于本馆状况特殊,为了节省不必要的开销,所以我们让电话公司将电话收回去啦。” 话转得真够硬,唔!他们居然没钱缴电话费,可见旅馆的生意不是普通差,而是非常差!华琳有些不安地想着。 看到她脸色不太对,仲凯低下头在她耳边说道:“你在怕吗?”以为她在担心暴风雨的事情。倘若他的车子没爆胎,早就不忌风雨,开车离开这个杜鹃窝,最糟的是现在又没电话可以打出去叫计程车。眼前他们可以说是完全卡在这个旅馆,动弹不得,除非等这场暴风雨过了。 她摇摇头,现在还不打算告诉仲凯她决定接下旅馆的事情,以目前的情境,他一定会不赞同。 “不晓得这场风雨何时会停?”钟伟闷闷地说道。 所有人都摇头以对。 “这间旅馆已经多久没客人上门了?”华琳突地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令众人面面相觑,然后他们定定注视梅华琳,见她一脸平静,只有单纯的好奇,别无他意,才渐渐放松下来。 也许是在这个停电的夜晚,没其他事可做消遣,谈天是最好的打发时间的方式。 玛丽莲代表大家开口。“自从我们的老板身体不好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营业了。” “为什么?” 罗力耸耸肩。“没什么心情啊!”他将一个装水的铁壶,放在一个烧着火炭的日式炉子上。 经营旅馆还要看心情,真是率性。 华琳站了起来,走到那张挂有照片的墙前,在火光的照映下,那照片中的人好像被赋与了生命力。 “你们以前的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在她身后的众人,除了仲凯之外,全部迅速交换了个惊异的目光,玛丽莲的眼睛露出一抹深思。“她是个非常与众不同的女子。” “莲姨!你干么跟个陌生人说李奶奶的事呀?”芊芊嘟着嘴巴说道。 “任太太既然有兴趣知道,说出来又何妨?”玛丽莲不以为意地说道,她定定注视着华琳。 “夫人命运可以说是相当坎坷,当年大陆兵荒马乱,她不幸和丈夫、孩子失散,尽管她曾千方百计想要找寻家人,却无所得,后来只身一人到了台湾,便在这个地方开了这间旅馆,直到现在。” 华琳转过身,有些惊讶。“她后来有没有找到她的家人?”她不是她的“表姑婆”吗?要不干么将遗产给她? “有的,事实上她开这间旅馆就是希望能藉着往来的客人来打听家人的消息,虽然此举有若大海捞针,可她还是做到了,在来台湾十年后,她终于跟她丈夫见到面了。” “哇!那实在太好了!” 仲凯看着华琳一脸雀跃的模样,不禁摇头哂笑,她一向最喜欢听喜剧结局的故事。 哪知其他人闻此言立刻摇摇头,玛丽莲继续说下去。“其实一点都不好,因为她丈夫以为她死了,早已另外娶妻,而在襁褓中就离开她的儿子,根本不知道有她的存在。”说到这,玛丽莲眼中浮起水光。 华琳走回仲凯身边坐下,表情是凝重的,一坐好,他便伸手握住她的手,给她安慰。 玛丽莲吸吸鼻子。“夫人为了她儿子着想,也为了让丈夫现有的家庭完整无憾,所以决定继续‘死’下去,不打算出现在她儿子的面前,也不再回到她丈夫的身边,就这样一个人坚强地经营着这间旅馆。” 说完后,周遭一片寂静。 过了半晌。 “她一生是个传奇。”华琳轻声说道。 “是的!她之所以会经营这间旅馆,也有其深意,她希望每一个住进旅馆的客人,都可以忘怀世俗的一切,也能在这里得到最大的满足,尤其是男女恋人、夫妻……”说到这,所有人都把视线集中在仲凯和华琳两人的身上。 “怎样?”两人不安地欠欠身。 “会觉得有若身处在伊甸园,不受世俗干扰,回到最原始的状态中。” “所以,这也就是你们硬把我们锁在套房里的原因?”仲凯无法压抑讽刺地说道。 “是呀!”他们一脸理所当然,可丝毫不觉得这是犯罪行为。 玛丽莲站起身。“我想时候不早了,外面风雨又如此大,大伙儿还是早早上床安歇吧!来!任先生、任太太,我先带你们上去吧!”她提起一盏相当罕见的水电灯(从前在矿坑使用的,用特殊的土和水放在一起,即可产生氢气燃火,不易被风吹熄)。 仲凯和华琳跟在她后面回到他们原先的房间。 “两位请好好歇息。”玛丽莲走进他们的房间,为他们燃起另一盏水电灯。 在她将房门关起来之前,仲凯开口了。“请别再把我们锁起来,一旦发生事情,我们会逃不出去的。”谁知道这栋老房子能不能挺得住这么强烈的风雨? 玛丽莲笑笑,似乎明白他未说出口的隐忧。“放心!这房子若是要倒的话早在几十年前就倒了,不会一直挺到现在,不过若是捱不过今天这场风雨,硬塌了下来,这也只能算你们倒霉,当了这间旅馆最后的客人。” “嗄?”这是什么话呀? 仲凯和华琳还来不及从错愕中恢复过来时,玛丽莲又开口了,她定定注视着华琳。 “‘伊甸园之馆’是个非常特殊的地方,你们俩可以藉此机会好好沟通一番,坦率地面对你们之间的问题,说不定结可以解开。” 两人有些吃惊,而华琳则眯眼望着她。“为何你会说我们有问题?”她怎么可能会看得出来,应当是胡乱掰出来的。 玛丽莲露出微笑,手上的火光,将她那头染成金色的头发照得更加光亮刺眼,乍看之下还以为她头顶着金光。“有没有问题,这得要问你们自己,不过很少有夫妻手上都没戴婚戒的。” 啊?两人震惊地互望一眼,不约而同低下头看自己的手,光秃秃的,是呀!他们都已经没戴婚戒了。 玛丽莲深思地望着他们一会儿。“你们俩是我见过最匹配的一对,好好珍惜呀!从现在开始,我们不会再锁你们的房门,可自由行动,而且我们绝对不会轻易打扰你们,除非这个房子快塌了,才会过来通知你们,希望你们好好善用。”她对他们眨眨眼睛,便将门关上。 问题,以为隐藏得很好,没想到居然能让外人给看出来,难道真有那么明显? 华琳看向仲凯,他也一脸阴郁地望着她,眼神中有太多的无奈和压抑。 她倏地别过脸,不!她不能!此刻她真的不想去面对,转过身走向床。“好累喔!我有点想睡了。” 仲凯闭上眼睛,拳头紧了紧,好一会儿才睁开,望向床单下的人儿,他现在不会提,不过,在这剩下的两天,他一定会找机会提出来。 他已经让她逃开两年,也让自己像胆小鬼躲了如此久,他拒绝再躲,也不准她逃。 他走向床,当他伸手将她揽进怀中时,她并没有拒绝.眼睛紧闭着没有张开看他,他无言地在她额上轻吻一下,也闭上眼睛。 床头的灯火依然燃着,窗外的风雨也正狂肆吹奏着,而属于房间中那两人心中的暴风才正开始吹起。 ===== “早呀!你们三个。”王羲雅一脸神清气爽地走进合伙人专属的会议室,却发现卢尚勤、蓝于伊、赵孟轩脸上神情都不怎么好看。 “怎么啦?出了什么事?”羲雅坐下来。 盂轩看了他一眼。“你没有发现什么异状吗?” 羲雅环视众人一眼。“没呀!” “不会吧!连老大缺席你都没发现?”孟轩瞪着他。 “哦——”羲雅不以为意的说道。“他请假啦!” 于伊微扯嘴角。“任妈妈打过电话给你?” “你也接到啦?”羲雅和他交换只有彼此才能意会的眼神。 “喂!你们在卖什么关子?老大到底去哪儿了?从来不会请假的他,怎么会连说也没说一声就没来?”孟轩有些沉不住气地问道。 “放心!老大没事,只是这三天我们要‘庄敬自强’!”留下这有若谜团的话后,羲雅转向于伊。“你怎么跟任妈妈说的?” “我说仲凯是跟客人去调查一些事件。”于伊静静地说道。 羲雅闻言后表情放松了。“太好了!”他拍拍于伊的肩膀。“不愧是我王某人的好友,口径都一致喔!” 这回他可真是领教到任母“紧迫盯人”的功夫了。 于伊淡淡笑笑。“话也没说错呀,‘她’本来就是要来委托案件的,只不过,怎么会需要二天?” “小别胜新婚呀!”羲雅嘻嘻笑道。 “你们够了没?”孟轩的声音阴沉沉的插入。“再继续把我们两个当隐形人看呀!” 一向沉稳的尚勤也开口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把事情说清楚,也让我们有个谱。” “也没什么,就是老大人现在下落不明啦!”羲雅轻描淡写地说道。 What?这还叫没什么?尚勤睁大了眼睛,孟轩则已经按捺不住地跳了起来。 “别开玩笑了,老大怎么会下落不明?” “自昨天下午他当众跷班后,即失去讯息,手机打不通,Call他也没回,人又没在家,因此下落不明。” 不愧是做律师的,三言两语的将所有的表面现象分析完毕。 孟轩瞪着羲雅。“为什么你可以那样冷静,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老大?” “担心?”羲雅摇摇头。“第一,他不是小孩子;第二,他向来冷静自持,不容易出事;第三嘛——也是最重要的.他现在是跟‘某人’在一起,所以他跟这个‘某人’会发生什么事,用膝盖想也知道啦!”他和于伊交换只有彼此才能意会的眼神。 “那个‘某人’可是指他的前妻?”尚勤静静开口说道。 “八成是的,毕竟快两年没见了,有很多话要‘说’吧?”于伊意有所指地说道。 尚勤和孟轩静了一下,他们并非不懂言外之意,只是有一点孟轩搞不懂。“即使如此,老大也可以跟我们说一声,为何连打声招呼都没有?而且,你们为何那么放心老大跟那‘梅花林’出去,难道不担心她会对老大不利?不伯她报复老大?” “你的想像力别那么丰富行不行?若是她会对老大不利的话,那世上没好人了!”羲雅一脸被打败的模样。 不过于伊听了却拧起眉头,尚勤看到了。“怎么啦?” “孟轩的话也不无道理,你跟华琳联络看看,或是看她今天有没有到公司去上班。” “好吧!既然大伙儿都被这小子弄得神经兮兮,那我就去打电话了。” “你有她公司电话?” “废话!自他俩离婚后,老大便要我负责追踪梅姑娘的行动和落脚处,所以我当然很清楚。”羲雅站起来,走进任仲凯专属的办公室打电话。 “想不到老大对他前妻的感情那么深?”尚勤眼中闪过一抹感动。 “知道就好。”于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老大正是那种这辈子只会爱那么一次的男人。” “哇塞!孝顺母亲、对爱情又专一,老大当真是本世纪未的稀有动物。”孟轩叹道。 已打完电话的羲雅,进来正巧听到这段话,他冷哼一声:“得了吧,若是让任妈妈知道他这二天都是跟华琳在一起,你相不相信会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 啊!此言一出,所有人噤声不语。 羲雅重新坐了下来。“她没去上班,所以大致可确定了。”他突然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在想什么?”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虽然很想帮老大的忙,但能做的有限,不过我想我们这次还是可以出一点力。” “你是要我们帮忙瞒任妈妈,掩饰老大这几天的行踪?”尚勤问道。 “没错,大家同意吗?”仲凯不在,羲雅即成了头头。 “没问题!”其余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第六章 华琳睁开眼睛。 有好一会儿,不知自己置身在何处,当她看到胸前停了一只光裸的胳臂时,差点惊叫了出来。 偏头一看,仲凯正面对她,趴着睡觉。 看着这张熟睡俊美的脸庞,她的心微微一刺。 昨天睡到半夜时,不知为什么突然醒过来,睁眼一看,满室漆黑,放在床头柜上的灯火不知在何时已熄灭,这时她感觉到仲凯的手在她身上来回梭巡,轻轻地探索她的每一寸,带给她一般燃烧般的疼痛,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胸膛在她背后急速地起伏着。 “仲凯!”她低声轻呼他的名字。 “对不起!吵醒你了。”他的声音低沉而紧张。“我不是有意的,只是……突然醒过来看不到你,吓了一跳,以为所有一切都只是梦!就像过去两年一样,我可以在梦中和你相会,可是伸手往旁边探去时,却是一场空,但今夜,我摸到了,你是如此温暖、真实、柔软,令我难以自禁……” 他炽热的体温像炙热的烙印般烧烫着她的全身,但他的话语却令她心酸想哭。 “没关系!我……”她咽下喉头的哽咽。“我也需要你抚摸我、靠近我,证明你不是梦!”转过身紧紧搂住他,让彼此之间毫无距离,热切地迎向他。 她静静凝视他半晌,然后轻轻地将横放在她胸前的那只胳臂移开,即使在睡梦中,他也紧紧拥住她,仿佛害怕她会突然消失不见。 他动了动,然后翻过身再度睡着,见他没醒过来,看样子他真的是累坏了,至于原因嘛,她脸微带赧红的起床,将丢在床脚的浴袍穿上。 走到窗边,透过紧闭的窗帘,看得出已天亮了,那暴风雨已经结束了吗? 将窗帘拉开,喔!天!怎么风雨还是那样大?而且旅馆前面已经满目疮痍,树木都已横倒在地。 这真的是台风吗?她有些困惑着。 离开窗前,走到房门口,发现底下的小箱子已放置了他们的早餐,转转门把,谢天谢地,他们没再将他们“关”起来。 打开门走出去,廊上没有一个人,于是她走下楼,奇怪!怎么会还是没看到人呢? 现在……看腕上的表,已经快十点了,怎么大伙儿还在睡吗? “有人在吗?” 静—— 她四处走了—遭,仍无任何动静。 走到二楼,开始沿着廊上的房间敲门,没有回音时,她试着打开房门,发现并没上锁,门把一转便可进去,探头一看,里面并无人影。 虽然看别人的房间是件很不道德的事,不过既然她是这里的拥有人,“偷看”一下应当无妨吧? 于是她开始沿着走廊两侧的房间一一敲门,见没回音便将房门打开,虽都没见到人,但却让她认识了每个房间。 很快地就发现,即使其中的三间已经被他们当作“员工宿舍”,即使没有像他们住的那间“蜜月套房”那样多设备,但是各有特色,有日式和室、中国古式房间、希腊式风格,而每间窗外的风景不是面山就是面海,随着气候不同,各有不同的风味。 旅馆规模虽小,房间也仅有六间,但每间感觉都不同,令她不禁要猜想,当初表姑婆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来装潢这些房间?她希望住进来的客人有什么感觉? 确定所有人都没在一楼、二楼,她不禁纳闷,这么大的风雨,他们会跑出去吗?走到楼梯口,或许都在三楼吧? 她未及多想,立刻踏上楼梯往三楼走去,当她打开三楼楼梯口的门时,一种莫名的扑鼻霉味便迎面扑了过来,令她差点打喷嚏,连忙掩住口鼻。 怎么回事?难不成三楼都没有使用? 探头一看,三楼的格局和二楼差不多,走廊两侧都有房间,不过只有六间,而在最顶端有个房间,每间房门都紧闭着,从廊上的灰尘以及天花板些许的灰丝,看得出来此处有段时间都没打扫过。 由于这个地方最靠近屋顶,强风刮吹及雨滴打在屋顶的声音分外大声,听来教人心惊肉跳,他们应当不会在这吧! 正当她打算将门关上下楼时,突然听到一个极奇怪的声音,和风吹雨打的声音完全不同,非常有规律的咿呀!咿呀!而那声音是从前面最顶端的房间传出来的。 真的有人在呀! 太好了!她走过去,随着和那个房间距离拉近,那个声音也愈加显明。 她打算敲门,结果手一碰到门使应声而开了。 “对不起!有人吗?”她站在门口朗声说道。 “哪位呀?”一个陌生苍老的女声响起。 “呃!我是昨天住进来的房客,我想找玛丽莲或是其他旅馆里的人。” “喔!进来吧。” 华琳大着胆子将房门推得大开,一进去,整个呼吸不禁屏住了,那房间最前端是个二公尺长、宽一公尺的大落地窗,从这儿可以清楚看到外面的大海,天花板有一半是透明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天空,此时天空完全是阴灰的,云层卷动迅速,看起来很吓人,而远方的海拍出的巨浪,亦教人震撼不已。 从房间另一角传出的咿呀声惊醒了她,凝眼望过去,一个老妇人,正坐在摇个不停的摇椅上,以锐利灼亮的眼神定定凝视她,声音正是那个摇椅所发出来的。 “吓到了吗?” “暖!真的非常惊人。”华琳轻拍胸口,有些敬畏地望着老妇人。“有一会儿,我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在半空中,会被天空给吸进去。” “这里是‘伊甸园之馆’最美的房间。” “非常特别,婆婆,您也是这个旅馆的员工?”那位老妇人满头白发,看起来八十多岁,虽年华逝去,可是那双眼有如鹰般的锐利,全身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尊贵和权威,不知怎地,她竞觉得妇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以前是,不过现在我只是住在这里的‘房客’。” 妇人微微露出笑容。“完全免费的,算是退休后的福利。” “喔——”看来这位老婆婆也在她“接收”人员名单之内。“婆婆,那您知道其他人去哪儿了吗?”华琳问道。 “他们去买吃的东西,旅馆已经没存粮了,再不出去买,大伙儿今天都会没东西吃。” “可是外头风雨如此大……” “没法子呀!若是只有饿到他们那就无所谓,不过既然有客人住进来,那他们便会竭尽心力提供最好的服务,即使这种风可以把人给吹到半空中,他们还是得要闯出去。” 什么?居然是为了他们?华琳心一紧,走到窗边,瞪着那似乎会永无止歇的风雨。“笨蛋!这种特殊情况,我们怎么会不了解?干么要做出这种莽撞的事?若是受伤出事了,怎么办?”她又气又急地说道。 老妇人看她一脸着急担心的模样,眼光闪了闪。 “你何必担心他们?他们跟你又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他们可是——”华琳陡地止住嘴,现在还不宜透露她的真实身份,她深吸了一口气。 “不管有没有关系,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跑出去都是不理智的。” 老妇人笑笑。“没办法,他们就是这么一群可爱、善良的人。” 可爱?善良?唔!她持保留意见,不过若论古怪、特立独行,她倒绝对赞同不过。 “跟你在一起的男人是你的什么人?” “咦?” “我昨天看到有一个男人陪着你来。”老妇人指指窗户。 “他……”她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讲实话,但在看到那双明亮锐利的眼睛时,觉得自己根本无所遁形,轻叹口气。“他是我的前夫。” 老妇人脸上的表情未变。“你们打算再度复合吗?” 华琳手紧了紧,想到自昨天重逢以来,两人就像干柴遇到烈火,不断地将积压许久的情感和挫折藉着狂野的性爱抒发出来,根本没有停下来想以后的事。 复合?可能吗?他们的问题并没解决呀! 老妇人见她不语,低垂着头,看起来相当沮丧、落寞。“你们为什么离婚?” 华琳抬起头望着老妇人半晌。“我跟我婆婆处不好,她不喜欢我,认为我没资格做他们家的媳妇,所以就离婚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跟她这个陌生人说这些,可是她有种特质,令她很容易就说了出来。 老妇人眼中露出一抹深思。“可是你们看起来是如此相爱,难道不觉得这样离婚是件很可惜的事?” 华琳耸耸肩,逼自己用淡漠的表情说道:“这可能就是大家常说的有缘无分,若是我们婚姻再这样继续下去,大家只会更痛苦的。”她早就看开了,不是吗?为何她的心还是如此绞痛。 老妇人摇摇头。“分了之后就不痛苦吗?”她以充满睿智的眼神望着华琳。“像你们这样藕断丝连,就是最好的方式吗?” 一语刺中心中痛处,华琳跳起来。“婆婆您别再问了,这不关您的事!”她充满防备地说道。 老妇人无动于衷地继续规律的摇着椅子,眼睛望向窗外,此时风雨似乎刮得更大。“问题不会因闭上嘴就能消失不见,你可以漠视内心的渴望吗?” 华琳脸色倏地变得惨白。 这时,从下面突然传来呼唤她的声音。 是仲凯,他醒了,呼唤她名字的声音充满了焦灼和不安。 老妇人微微一笑。“在找你了,听得出来他很急呀!你走吧!别再折磨那个爱你的男人,人呀!一辈子有几次可以遇到这样真情真性对待你的人?好好想想。” 华琳不晓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房间的,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就这样有如机械般地离开那个房间,将门关上,穿过走廊,将楼梯口的门关好,然后走下去,一到二楼,便看到仲凯焦虑的从一楼跑了上来。 一见到她,立刻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紧紧将她抱进怀中。“你跑去哪儿了?”他倏地收紧手臂,似乎想将她融进他的体内.一辈子都不放她走。 她抬起手轻轻抚着他的头发,看到他着急的模样,几让她心碎了,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还拥有能够伤害这个坚强冷静不凡男子的力量,当然另一个女人也拥有。 可是正如那老婆婆所说的,问题不会因不讲出来就会消失不见。 她和他会有未来吗? “你跑去哪儿了?”他轻轻将她推开,有些指责的瞪着她。“看到所有人都不在,差点没把我吓死,还以为他们把你怎么了。” 她勉强露出笑容。“没事啦!我也是因为醒来没见到半个人,所以正到处找他们。”心头的结像是百年的树根,纠结难解。 仲凯松开他的箝抱,微退了一步,有些不对劲,她看起来心事重重,让人无法接近。 勉强压下心头的不安。“他们去哪儿了?” “好像没食物了,所以全出去买东西了,还冒着大风雨呢!” “风雨?不是停了?” 咦?华琳往窗外一看,果然已经风静雨停,方才的狂乱已消失不见,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在她从三楼走到二楼这短短的时间停止的?说来就来,说停就停,是不是该赞叹大自然真奇妙? 但,风雨停了,是不是意味着可以说走就走,不再是与世隔绝的状态,那—— “你怎么了?”看她脸色突地变得惨白,他不由骇了一跳。 “没什么。”在一阵莫名的恐慌驱使之下,她突然的奔至仲凯的怀中。“抱紧我!” “琳……”他不明白她为何会这个样子,可是她的恐惧和绝望却如此清楚地传到他的体内,令他整个心都拧了,也不禁警觉到甜美时光易逝,倘若两人在此刻都只想当埋在沙堆中的鸵鸟,那就当吧! 他一把将她抱起,走进他们的套房,在这一刻,他们只是一对单纯相爱的男女,有如亚当和夏娃,不顾后果地,在伊甸园内您尝禁果,一直到不得不离开的那一刻。 ===== 这一天是特别的。 在仅余的时光中,仲凯和华琳就好像回到两年前的新婚蜜月时,那样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他们每分每秒都在一起,连片刻的分离都无法忍受。 像是有默契地,绝口不提过去和……未来。 白天,他们带着比利精心准备的餐盒,骑着脚踏车到金瓜石、九份绕一圈,站在废置不用的炼矿厂前,遥想百年前淘金热的盛况,看着蓝黄分明的阴阳海,慨叹人类对生态的破坏力,站在九份国小校园内,吃着阿婆的芋圆,看着灿烂如画的夕阳海景,震撼于大自然的巧斧神工,然后迎着微凉舒爽的晚风,慢慢骑回“伊甸园之馆”,在摆满钟伟所种玫瑰花餐厅中,享受比利道地的法国餐,旁边还有罗力拉的二胡做伴奏,由玛丽莲高音唱“卡门”,然后在芊芊纯真稚嫩的声音唱着的“WishNiseDrimeWiseYou”中结束晚餐,走上楼回到他们自己的房间…… 在他们上车前道别时,华琳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对玛丽莲说道:“对了!记得要帮我向三楼的老婆婆说再见,刚刚忘了上去向她辞行。”她的声音虽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玛丽莲睁大眼睛。“呃——你是在说谁?”这时其他人都围了过来,仲凯则一脸困惑地望着华琳。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是我昨天早上到三楼找你们时遇到的,就住在最前面的那个房间,有着好大的落地窗和天窗的那间。”语毕,华琳向上指着。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过去,除了仲凯之外,其他人脸色都变得极怪异。 “我们三楼并没有住人呀!”罗力干着声音说道。 “怎么会没有?她年纪很大了,她说以前是这里的员工,如今退休了,所以住在这里养老。”华琳有些困惑地望着他们。“有什么不对?难道她不是这里的人,也是个房客?” “你能不能再次形容她的模样?” 华琳说完后,所有人看起来都好像要昏倒的样子,芊芊更是直接跳进钟伟的怀中,紧紧搂着。 “你确定她跟你‘说话’了?”玛丽莲再次确定。 “是啊!就是她告诉我,你们出去买东西了,还跟我谈了一下话,不信?我带你们去看!” 当一行人跟着华琳到三楼,却发现楼梯口的门打不开。 “奇怪!我那时一推就开了。”华琳瞪着门。 玛丽莲摇摇头,将一串钥匙掏出来。“三楼因为没有使用,所以老早就锁了起来。” “咦?”轮到华琳感到惊异了,那她上次怎么进得来? 当他们走到最前端的房间时,这次门一推就开了,不过里面并没有华琳说的那个老妇人。 “你确定真的有看到那个老婆婆?”仲凯问道。 “当然了!她还问我——”华琳陡地闭上嘴巴。 “问什么?” “没有……”华琳指向摆满了一堆用布覆着的东西角落。“那时,她就坐在那里的摇椅上。” “你说的可是这个?”钟伟走过去,一把将那白布掀起,一座摇椅呈现在众人面前。“这是我们以前老板最喜欢坐的椅子。” 此话一出,华琳脑袋瞬间一片空白,咦?怎么会这样? 想起那老妇人那双明亮的眼睛,难怪她会觉得眼熟。“啊!”华琳不禁叫了出来。 她看向每个表情不一的脸。“你们想的可是和我想的一样?” 大家都点点头。 也不晓得是谁先开始动作,总之,有些凌乱地,所有人都开始争先恐后地跑下去,咚咚地跑步声,好像要把整个房子给弄倒似的,眨眼间便只剩下华琳和仲凯。 “琳,你还不走吗?”仲凯轻柔地问道。虽然不信鬼神,但他也知道华琳是不会无的放矢。 华琳楞楞注视那个摇椅半晌,眼神仍充满震惊,然后摇头笑道:“我想她是以她自己的方式在守护这间旅馆。”她只是很惊奇,倒不会觉得恐惧。 “可能是吧!” 华琳拾起白布将那张摇椅盖上。“再见了!表姑婆。”她轻声说道,轻轻将门关上,和仲凯一道离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门关上所引起的风,白布被吹开落下地,摇椅再度开始摇了起来。 我们绝对会“再次见面”的,我会耐心等着你的! ===== 在“伊甸园之馆”所有员工的挥手道别中,仲凯和华琳踏上了归程。 看着那幢欧式建筑物愈来愈远,直到看不见了,华琳才将目光收回,眼角有些湿润,喔!天呀!她居然会觉得依依不舍。 虽然在那里的人行径都很怪异,可是在相处后,才发现他们实在怪得可爱,令人又气又好笑,会不由自主地喜欢他们。 不过那个地方的确有些古怪,一想到方才的震撼,便不由得吞口口水。 回想起玛丽莲曾经跟他们所提过有关李夫人的故事,她来台湾找到的是她丈夫和儿子,但爷爷却是她的表哥?可是爸爸说得很清楚,亲族中没有一个人认识这个“表姑婆”,除非…… “仲凯,我有个感觉。”她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 “那个李夫人可能不是我的表姑婆。” “哦?那她会是谁?” “我觉得她是我的亲奶奶。” “咦?”仲凯吃惊地望了她一眼。“何以见得?” “只是有这种感觉,倘若她真的是我爷爷的表妹,那这几年来,大家同在台湾,没理由不相互往来,虽听说她跟我爷爷不和,但怎么会突然这样冒出来,并把旅馆给了我?”华琳把她的困惑说出来。 仲凯沉思了一会儿。“倘若她真是你的亲奶奶又如何?你打算放弃还是要继承这间旅馆?” “我……还在想。” “我承认那是间很‘特别’的旅馆,但那些员工,我可不敢恭维。” “他们做得很好,虽然有点怪。” “还有一点别忘了。”仲凯看一眼后照镜,确定已经距“伊甸园之馆”有段距离后才开口。“它也是间‘鬼屋’。” “‘她’不是恶鬼啦!”她忍不住为“她”辩白! “无关善恶,不存在我们这个空间的物体,就不应当来干扰人。” 她沉默不语,话虽没错,但想到那位老妇人说的那些话,却字字珠玑,切中要点,遏她不得不正视现实。 如今他们人已经离开伊甸园了,现实也正如潮水般的涌上来,接下来,又该如何? 随着距离台北市愈来愈近,仲凯的心情也愈发沉重,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想要逃避面对即将到来的事情,自从两年前,不!更正确一点来说,在那段婚姻当中,他很害怕同时面对那两个女人对决的时刻。 但再怎么逃避,依旧无法躲过那份快将他整个人啃蚀殆尽的歉疚和痛苦,时间只能将之冲淡,却无法完全抹杀,但再度面对时,伤痕仍是那样深刻、疼痛。 这三天,和华琳在一起的时光,他都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好像长久以来,那有一缺口的灵魂得到了治愈,再次找到了生命中的欢笑与阳光。 华琳,他真的不想再失去她呀!他紧紧握住方向盘。 在没有华琳的指引下,他熟练的将车子开到她住的公寓前。 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两人心中都有同样的不舍和疑问。 “你……知道我住的地方?”华琳勉强开口说道,紧紧握住拳头,希望能延长和他在一起的时间。 “我一直知道,只是不敢来找你,因为我不确定你想不想见到我。”仲凯虽然面无表情的说道,但他握住方向盘的手却已紧得发白。 过去是连想都不敢想,两人会有再度交会的时刻,如今有了,而且是历经如此亲密的三天,那——又该如何? 她无法回答,甚至发现自己根本无力举手拉开车门,缓缓转过头,却发现他眼神充满痛苦地凝视她。 喔!老天! 也不晓得是谁先伸出手,不过他们不在乎,两人紧紧相拥着,像是要溺水人般牢牢攀着彼此,深怕一放手,就会永远失去对方。 藉着亲吻,把所有的爱恋、渴望和挫败传达给彼此。 他们是如此相爱呀! 仲凯气息不稳地将额头抵住她的。“我无法就这样分开。” “我也不想。”她含着泪颤声地说道。 仲凯深吸口气。“告诉我,我们还有机会能够复合的。” 复合!这两个字眼如冷水般浇熄了她热烈的情感,她全身微微发抖的推开他。 看到她的迟缩,他立刻伸手抓住她的双臂。“我们可以再试一次的,好吗?” 她悲伤地望着他。“你还想跟我说,有‘爱’就可以解决一切、面对困难吗?我们试过了,你忘了吗?我可以为了爱你忍受所有一切,包括承担你母亲对我的怨恨,但是久了,光是‘爱’真的不够了,我无法不去想,为什么‘爱’你要受那么多痛苦,也看到你在痛苦的撑着,你不觉得这份‘爱’好沉重吗?” 仲凯脸色发白的看着她,该死的!她为什么什么事都可以糊里糊涂,惟独对他们两人的关系可以如此理智地看待? “要复合不是不行,可是你有办法回答我出的问题吗?” “什么问题?” “一个我两年前不敢问也不愿问的问题。”那是个会让她害怕知道答案的问题,她深吸口气。“你是要我还是要你妈?答案只能二选一,没有其他的可能。” 这个问题瞬间让他脸色变得惨白。 看到他这模样,她恨不得拿把刀杀了自己算了,他痛她亦痛!颤抖的手将车门打开,背对着他。“你不要勉强回答,两年前我没逼你做选择,现在更不会,所以维持现状就好了。” “为什么,你跟我妈都要我从你们两个中作选择?” 他的声音轻如低吟。 她闻言全身僵住,原来他母亲也这么做了,那他的回答呢? 不!她不想知道,她就是因为不想知道,所以两年前才会主动的提出离婚。 不再说任何一句话,她快速地离开车子,快步地跑进她的公寓。 仲凯木然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内巨大的痛苦让他无法作出反应,难道世上所有的事情就只能二选一,不能有另外一种选择、解决方式吗? 默默地,他重新发动车子。 你是要我还是要你妈? 他咬牙踩上油门,让车子如箭般飞驰出去,去他的二选一! 第七章 “任妈妈,还是您煮的菜最好吃。”于伊露出钦佩的神情。 仲凯的母亲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哪有呀?煮这些粗食淡菜,就怕你们这几个吃好嘴的大律师吃不惯。” 粗食淡菜?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看着桌上那道道珍肴:东坡肉、蚂蚁上树、脆皮烤鸭、卤鸡脚冻、麻婆豆腐,倘若这些叫粗食淡菜,那他们真的不知道什么才是山珍海味了。 今晚是事务所合伙人每个月固定的聚餐日,于伊、尚勤、孟轩、羲雅等今晚全都跑到仲凯家打牙祭,—改往常到台北各处有名餐馆的习惯。 第一次来任家的孟轩和尚勤全都被屋内的一尘不染、干净整洁的情形给震慑住,几乎是抱着战战兢兢的态度待在这间房子,深怕随便乱动,会让身上的灰尘落下弄脏了屋子。 任母比他们想像中还年轻,虽已上了年纪,但风韵犹存,不过虽然对他们是笑眯眯的,可是当正经着一张脸时,看起来就相当严肃、锐利,是个给人感觉很厉害、强悍的女人,尚勤和孟轩都不禁想到仲凯离婚的原因——婆媳问题,从这整个屋内给人的感觉,以及在待客方面的讲究,他们都有同感,这个婆婆不好侍候。 此时羲雅笑着开口。“任妈妈,我们最羡慕仲凯了,他天天都有这么好的口福,难怪他连午餐时都常跑回来,我们也好希望是您的儿子喔!” 仲凯露出淡淡的微笑。 任母笑得更开心。“你喔!就是那张嘴会说好话来逗我、以后等你有老婆烧好菜给你吃时,你就会忘了任妈妈。” “不会啦!任妈妈,要我娶老婆还久得很。”羲雅连忙摇头说道。 任母引所有人至客厅坐好,仲凯在帮忙将餐桌上的碗盘收拾好后,便从厨房端出一盘水果。 此时于伊推了孟轩一把。“你知道吗?就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会吃到老板亲自端来的水果。” 仲凯淡淡看了他一眼,眼中并无愠色。“若是你那么喜欢我端水果给你吃,我天天端给你。” “不敢!不敢!”于伊连忙告饶。“你别折煞我了。” 任母坐定后,看着眼前这几个出色的男子好一会儿,不禁摇摇头。“我说呀!你们这几个人条件都挺好的,怎么不赶快娶老婆呀?” 人人都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还没遇到好对像呀!” “就是呀!我们还要靠任妈妈帮我们介绍。” 羲雅看一眼仲凯,一提到这个话题,仲凯眼中就罩上一抹阴云,自从一个多月前,梅华琳再度出现他们的面前,仲凯就像变个人似的,那天下午,他跷班失踪了,三天后再见到他,虽然眼中有抹拭不去的阴郁,但整个人容光焕发,不时发出轻笑声,连上庭时,在一切寂静的情况下,所有人都很严肃的倾听案情的发展,而他脸上居然还会出现那种梦幻似的微笑,在对手的眼中,那可能是抹不以为然的冷笑,可是身为同伴的他,却不由得提心吊胆,怕他中了什么蛊似的,那一天,仲凯还能讲出精彩的结辩辞,漂亮的打赢官司,令人……无话可说。 之后,那笑容渐渐不见了,进而经常若有所思望着窗外,完全不复过去两年那个一味埋首工作,无视一切拚命三郎的模样。老实说,他们也乐意见到这种比较有人性的仲凯。 毫无怀疑,这个改变是梅华琳所带来的,但之后却无进展,他们也清楚,问题的症结在哪? 羲雅眼中闪过一抹光芒。“任妈妈,其实仲凯都还没再婚,我们又怎么敢轻举妄动呢?” 果不其然,这话像是炸弹般投进客厅,气氛乍变,任母脸上笑容倏地不见,仲凯丢给他一记足以毙命的厉视,其他三人则倒吸口气,不敢置信瞪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任母才开口,她冷哼道:“我也不知道催过仲凯几回,叫他再娶个老婆,偏偏他还是忘不了那个女人。”她的语气有若零下十五度,冰得让人觉得室内空气好似要冻结。 那个女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吞了口口水,仲凯则面露痛苦望着母亲,为什么?为什么她要那么厌恶华琳呢? 羲雅沉默了一下,最后决定继续捋虎须。“任妈妈,既然仲凯一直忘不了华琳嫂子,那您同不同意他们复合呢?” 任母脸上立刻罩上一层寒霜。“哼!当初提出离婚的可是她自己,是她自己要离开任家,可没人逼她走,不过我们任家岂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她霍地站起身。“抱歉,老人家年纪大了,我先进房休息去了,你们自个聊吧!” 所有人,除了仲凯以外,全都膛目结舌的目送任母的背影,虽然没明说,但他们都可以感受到她对梅华琳的深恶痛绝。 于伊转过头瞪着羲雅。“你在干么?好端端干么提这个话题?你脑袋坏了?” 羲雅没有理会,他直视仲凯。“别怪我多事,倘若你自己没有行动的话,情况永远不会有进展,永远只能陷在泥沼当中,动弹不得。” 其他人闻言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原来羲雅是这么打算。 仲凯阴鸷的眼神瞪着他,该死!不用别人来提醒,他自己也很清楚,母亲是一切事情的关键点,但他真的不愿伤到母亲。 “这件事你们别插手。”他阴郁地说道。 熟知仲凯的人,一听到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时,便明白是闭嘴的时候,羲雅耸耸肩。“是不关我们的事,毕竟幸福、人生都是你自己的。”他站起身。“我想,今天晚上的气氛已经被我破坏了,看我们要不要到‘Ring’去,由我请大家小酌一番。” 于伊眼睛来回望着仲凯和羲雅,迅速做了个决定,一边向尚勤和孟轩使眼色。“好呀!我们这就去,仲凯!要来吗?” “你们去吧!”他头也没抬地说道。 瞬间,四大天王撤离任家客厅。 ===== 一出任家大门,孟轩立刻发难。 “你是哪根筋不对?哪壶不开提哪壶?哪有人在别人家吃完饭坐不到半个小时就出来的?” 羲雅只是将外套脱下,甩在肩上,露出潇洒不羁的模样。“水都已经烧沸了,若再不提开,难道要任它烧干、烧焦吗?”他反问道。 水?烧干? 众人静了一下,心思细腻的尚勤开口:“你是指仲凯大哥的感情吗?” “宾果!”羲雅伸手搭住尚勤的肩膀。“学弟,还是你比较有前途。” 于伊点点头。“虽然我们不该插手的,不过看老大变成这个样子,偶尔插一下手也无妨,我实在不想看到仲凯两年前那副鬼模样。”他和羲雅交换个只有他俩才明白的视线。 又来了!孟轩不满地瞪他一眼,又再提两年前的事,也不说清楚,光是会在那里吊人胃口,这次学乖了,绝不主动开口问。他面无表情,未展现任何兴趣。 “想不想听呀?”于伊刻意逗弄道。 “你们想说就说啰!”孟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尚勤则是隔岸观虎斗。 于伊发现这次捉弄不到孟轩,觉得有些无趣;果然,同样的招数绝不能用三次以上。“好罢!我就说给你听。” 两年前,仲凯签下离婚证书没几天,立刻反悔,想要找华琳再试一次,没想到佳人早就跑到国外去“散心”,他本来也要出国去寻她,没想到任母在知道他的作为时,发了很大的脾气,严重到差点中风,因而进医院。 而自那次以后,仲凯像变个人,绝口不提华琳,向来不喝酒的人,居然夜夜都拉羲雅和于伊上Pub喝酒,连家都不怎么回,每晚都醉得一塌糊涂,吐得乱七八糟,看到仲凯那副自虐的模样,差点没吓坏他俩,怎样都没想到,看起来外表冷静自若的仲凯,体内居然蕴藏有如此激烈的情感,梅华琳的离去,对他的打击居然会如此大。 夜晚的仲凯像堕入地狱,自我惩罚般的过日子,白天,却像是座冰山,有段时间,几乎盲目地在接案子,不再像过去有选择性,无论黑与白、对与错,他都一定会在法庭上胜诉的。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事务所员工纷纷受不了求去,现在的员工都是另外再招募的,而于伊及羲雅也几乎快忍受不住。 后来,也不知怎地,仲凯突然又变回正常,与其说是正常,倒不如说是恢复他们所知道那个刚正、沉稳、富有正义感的律师,晚上虽然不再流连酒乡中,天天回家吃晚餐,生活恢复正常、更加孝顺母亲,但同样地,却成了个工作狂,成天埋首在工作,整个社交范围维持在最基准,不再与其他女人接触。 虽不明白他为何会有这个转变,但只要他不再自虐,身为他的好友都乐于见到此景,只是他们也同样感受到,仲凯体内的某一部分,已经关闭了,让人再也感受不到那光和热。 尚勤和孟轩沉默地听完这一段,虽然很震惊,因为他们怎样都无法将仲凯和“为情所困”这四字画上等号,因为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强。 “那……你们现在觉得仲凯?” “是的!梅华琳再度出现,就像一把钥匙一般,开启了仲凯的另一道心门,虽然外表看不太出来,可是我想你们应该都有感觉到了吧?”羲雅说道。 尚勤和孟轩点点头,仔细想想,最近的仲凯…… 看起来更像个十几岁的青少年,眼中多出一抹过去他们从未见过的光芒。 没想到男人真的可以为女人改变如此多! “所以,你才会在任妈妈面前说那些话?”尚勤深思地望向羲雅。 “没错!任妈妈一直是个关键点,梅华琳也是,但两年前的问题并没有解决,若仲凯想要再跟华琳在一起,这个问题还是得要面对。若是这次还是没办法的话,那我要辞职。”羲雅信誓旦旦地说道。 “咦?”孟轩和尚勤发出惊呼。 孰料,于伊也点点头。“我也要。” “你们两个?”孟轩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俩。 羲雅拍拍他的肩膀。“我想你也会的,因为绝对没有人愿意跟一个失了心的魔鬼共事的。” “是呀!那是你一辈子都不愿再想起的恐怖回忆喔!” 盂轩吞口口水,有那么严重吗?但,但他们脸上的沉重表情,又不像是在说笑,这就意味着,若是仲凯和梅华琳真无法复合的话,他们将来就没有好日子可过? 天!梅华琳.你为什么要再度出现,难道所谓的“红颜祸水”就是指此? 一阵晚风轻拂过,虽是初秋,孟轩仍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倘若真这样的话,那他们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 仲凯全身靠在椅背,心情有若发酵的酒,处于又苦又涩的状况。 自己的幸福?自己的人生?说得多容易,曾经夺去别人幸福的人,可有资格再享有幸福?他涩涩地自问道。 就像那个二选一的问题,他无法有其他的答案。 这时,任母房门打开,她一脸肃穆的站在门口。 “妈?” “刚刚羲雅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提起那个姓梅的女人?” 他吞口口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是不是最近跟她见过面?”任母严厉地问道。 他没有说话,下颚绷紧。 知子莫若母,任母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心头不由涌起一股怒气,真教人伤心,看到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居然还念念不忘那个女人,实在是…… “你那音讯全无的三天就是跟那个狐狸精在一起,是吗?” “妈!”仲凯痛苦地望着母亲。“您不要这样看待她好吗?” 任母深吸口气,不发一语坐在儿子面前,她已经无法开口骂他,也不能说那个女人的不是,更不能“再”逼儿子在她和那个女人之间作选择,两年前,在离婚后没多久,他反悔欲再找回那女人时,她就曾做过,结果几乎害死了他,甚至让他不愿回家面对她,藉酒浇愁,完全变了个人,再也不是她的儿子,若非她抬出他死去的父亲出来,只怕还唤不回他。 她厌恶梅华琳。 梅华琳不是她理想中的媳妇模样,太自傲也太强悍了,更不若她那么能干,可以给仲凯一个完美、毫无后顾之忧的家,想到仲凯居然还得帮那个女人做家事,而那是她从没舍得让他做的,想来就火大。 更不该的是——她夺去了仲凯的心。 男人不像女人,是不该娶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因为这样会让他们无法专心在事业上打拼! 仲凯在婚后的一年就变了个人,便是最好的例子,他还得分神去看顾、呵护他娶的那个女人,这是不对的,甚至还会为那个女人顶撞她!害她气极了。 即使离婚了,那个女人仍占着他的心不放,她不知催了他多少次再娶,谁知他只是淡淡应道,他已经有老婆了——摆明这辈子就只要梅华琳为妻,逼她不得不面对事实,倘若她再继续逼他放弃那个女人,她将会永远失去儿子。 唉!这倔性,可是遗传她的? 静了半晌,她才开口:“既然碰面了,你有何打算?” 仲凯抬起眼睛,望向母亲,眼中有犹疑,但也有股不容忽视的决心,刚刚羲雅的话,有若响钟般震醒了他。“妈!我想跟华琳再来一次!”他坚定地望向母亲。 什么?任母惨白着脸瞪他,从心底涌起最深的恐惧,儿子……不要她了。 ===== 我刷!我刷!我刷刷刷! 呼!漆油漆比想像中的困难,尤其是要为一幢已经五十多岁的老房子粉刷时尤为困难。 不过多亏当初在兴建时,用的是最上等的建材,而且建工做得扎实,所以才能在经过数十年的风吹雨打及海风的吹蚀下,外表还很完整。 华琳换了一下拿刷子的手,动一动手臂,以减轻臂上肌肉的酸疼,此刻的她正攀着梯子,距离地板约一层楼高的地方,刷着墙壁,而另外三面墙则是由比利、罗力及钟伟包办,每个人都刷得满头大汗,还好现在是秋天,若是在夏天烈阳烤炙下,只伯他们都已成为人干了。 她放眼看了一下旅馆四周,这里和一个月前已有着极大的差别,所有人都已经从二楼的房间搬到三楼去,将房间重新整理,可以开放给客人住进来,旅馆前面美丽花园中那个干涸的水池如今已注满水,池中多了个断臂的维纳斯(从仓库中找出来的),水正沿着她的长发哗啦哗啦流下来,带来了淙淙的水流声,和浪涛拍岸声形成极美妙的乐章。 在花园另一角,有着天然树藤交织而成的棚架,在下面喝茶聊天是件非常舒服的事,在过去一个月以来,只要天气好,他们便经常在棚架下面吃饭、喝茶聊天。 此外,在旅馆下方,他们修筑了一条可以直通到旅馆的梯路,并设立了指示牌,让人可以轻易找到“伊甸园之馆”。 如今如要将旅馆的外观重新粉刷后,便可以变成美轮美奂的欧式别墅,在稍加做些广告介绍,没过多久,便可以开放经营。 “唷呵!你们要不要下来吃午饭休息一下?”玛丽莲动人的声音从下面响起。 “就来了!”华琳大声地应道。 打她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来到这里时,告知她就是梅华琳,也就是这间旅馆的新老板时,他们一点都不讶异,原因是—— “早看出来了,你长得跟李夫人有点像。”罗力耸耸肩说道。 “普通人不会知道这间旅馆,一定是经过特别‘指点’才会找来这儿,而你又刚好在那个时刻来,我们自然猜出来你就是那个新老板呀!”玛丽莲如是说。 没想到她早就被看穿了,她当时听了只是摇头苦笑,不过钟伟的下一句话却让她起了鸡皮疙瘩。 “我是干妈告诉我的。” “干妈?” “就是以前的老板李夫人呀!你也曾见过她的。” 钟伟笑眯眯地说道。 “啊……” 他们几乎是毫无异议地接纳了她,而且也完全支持她振兴旅馆的意图。 总而言之,她早露了底,他们是刻意将她和仲凯留住三天,让她能多加认识“伊甸园之馆”。 不过还好那场暴风雨不是他们制造的,要不她真以为他们有神通。 至于她的表姑婆,不!应该是她亲奶奶——在看过玛丽莲送给她李忆梅生前的日记之后,证实了她的猜测,从日记中,知道李忆梅是个多真情至性的女子,虽然因战乱的关系无法和丈夫厮守,因思念丈夫而将名字改为忆梅,甚至在日后相逢时,因不忍破坏丈夫和儿子现有的家庭和谐,甘心退让,独立经营“伊甸园之馆”,坚强走完一生。 虽然不再像那时一样,再次和“她”面对面相会“交谈”,可是华琳可以清楚感觉到“她”的存在,她并不觉得恐惧,反而觉得有些安心以及些许压力,这样一来,在“她”的监督下,怎敢不将旅馆好好经营呢? 在“伊甸园之馆”生活的每一天都令她感到非常特别,尤其在她好好认识了这群活宝之后。 总管葛罗力是所有人中年纪最大的,在他那老学儒的外表下,有着能与之相配的丰富学识,他以不同的笔名发表了不少学术论文,其中他最擅长的是世界各文化古国的文化历史,他之所以会成为旅馆的一员,说来也有一段姻缘,据说快三十年前,他在附近的海边遇到了一位带着孩子欲投海自尽的少妇,当然在他的苦心劝阻下,少妇打消自杀的意图离开了,虽然只是短暂的相会,却让罗力不可自拔的爱上那少妇,因此经常在这个地方徘徊,希望能再次遇到那位妇人,说来也极不可思议,才仅仅一面之缘,却可以让罗力倾尽一生的爱,终身不娶,堪称得上本世纪头号痴情种,由于他在这儿住了很久,又没钱付房租,索性“卖身”,终生做旅馆的工作人员,以及继续的等待。 比利和玛丽莲这对夫妻,是旅馆最资深的员工,比利的父亲是“伊甸园之馆”第一任厨师,所以他克绍箕裘,尽管精通世界各国美食的做法,厨艺一流,拥有不输给五星级饭店厨师的技术,在父亲死亡后继续留在旅馆,是个“死忠”份子,而玛丽莲自然夫唱妇随。 钟伟是两年前来到“伊甸园之馆”的,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他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他丧失了记忆,是前任老板在海边将他拣回,因为不知从哪来,自然也不知往哪去,所以就此乖乖留在“伊甸园之馆”,并成为李夫人的干儿子。 最小的芊芊则是一年前来到这个地方,她是逃家的——因为母亲早逝,父亲又娶了个继母,但继母有自己的小孩子,所以对她并不好,百般虐待,而父亲因忙于事业无暇管她,更因为听信继母的谗言,认为她是个坏小孩,也渐渐疏远了,芊芊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才逃出了这个家,被旅馆收留,是典型现代版的灰姑娘。 在明白所有人是如何聚集到这间又旧、又破、又没什么生意的“伊甸园之馆”,而且在它最危困潦倒的时候都没离弃过,她对他们产生了新的敬意。 华琳微微笑,动手将油漆桶中的油漆用完后,才暂停工作,爬下楼梯来,仰起头,欣赏一下工作成果,虽然比不上油漆工的专业,但为了省钱,也能接受啦! “老板!来洗手喔!”钟伟叫道。 “好!”她走过去将手套拔掉。 “我来帮你!”钟伟热心的为她舀水让她洗手。 “谢谢!”沐浴在阳光下的他,看起来有如阿波罗神般俊美,任谁也很难相信他的心智和小孩子般的纯真。 玛丽莲为大家准备了大锅面,所有人都忙了一个早上,早已饥肠辘辘,都争先盛了一大碗吃着。 华琳看着大家狼吞虎咽的模样,一股歉疚油然而生,她放下碗筷,低头说道:“很抱歉,让你们大家跟我一起辛苦了!” 所有人都被她的郑重其事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后,由玛丽莲代表大家发言。 “老板呀!你就别想太多了,很多事情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怎么谈得上麻烦呢?” 华琳摇摇头。“若是我手头宽裕点,大家就可以少受点罪。”她以前的积蓄多半花在离婚后跑去环游世界的旅行上。 “不!话可不能这么说。”罗力定定望着她。“‘伊甸园之馆’对我们来说不只是个工作的地方,它更是个充满传奇、有爱的家,所以我们都很乐意出力来重整它。” 其他人闻言都点点头。 “若是请别人来整修,恐怕还不会晓得要怎么爱护这个房子呢!所以还是自己来比较安心。”比利对这个地方的爱护之情毫无保留的显示出来。 华琳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有深深向他们鞠躬。 “谢谢!”这一刻,所有人都好像已变成一家人,心都联结在一起了。 不一会儿,气氛又恢复了热闹,一边吃饭,华琳一边向他们述说未来整个旅馆的经营方向,由于她以前就是做广告行销企划的工作,所以对旅馆的包装推广,心中早已有腹案,并且相当有自信,所以几乎无人反对,完全赞同她的做法。 不过就在华琳刚说完她对旅馆的看法后,钟伟突然提出问题。“老板,你这样全力忙馆内的事,老板公会不会生气、不高兴呀?” “老板公?” “就是你老公呀!” “喔——”提到仲凯,华琳脸上笑容立刻消失了,让钟伟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拚命向她道歉。 “别这样!”华琳咬着下唇,她和仲凯离婚的事一直没有告诉他们,虽然玛丽莲有猜到一点,但从没追问过她,所以她也没主动提起,不过现在——“其实,我跟他早离婚了。” “为什么?你们看起来是那样相爱、般配!”芊芊不信地叫了起来,不只她惊讶,其他人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华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有时候光是相爱,不一定就能在一起,我跟他妈妈处不太来,所以……” 由于华琳是背对着入口处,再加上此刻正若有所思的瞪着桌上的食物,所以一点都没发现面对她的玛丽莲和比利在望向她身后时,露出惊讶的眼神。 “这么说来,是婆媳不合,所以你才会跟任先生离婚的?”玛丽莲不动声色地说道。 “是的。” “虽说婆媳不合,但你们可以搬出来,不一定要同处在一个屋檐下呀!” 华琳摇摇头。“不是没想过,他是独子,别说他妈不肯,他也不会肯的,他是个很棒的男人,有责任感又孝顺,若是因为我而让他得和辛苦抚育他长大的母亲分开,他不会安心的,我们也就不可能会快乐的!” 她深吸口气,抑住胸口的疼痛。 谁都可以听出华琳对她“前夫”的爱意和仰慕。 “他有那么完美吗?” “他是的!”华琳回答得铿锵有力。“我认为他是全台湾最棒的男人!” 玛丽莲露出兴味的表情。“可是跟这么棒、这么完美的男人结婚,你难道一点都不会有压力吗?” 华琳愣了楞,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老天!怎样都没想到,玛丽莲居然会一语中的,逼她正视自己的内心的真正感受。 若是在过去,她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可是自从来到此地之后,她可以感觉到自己正一点点发生变化。 或许是因为天天面对这宽广无垠的大海,让她发觉了人类的渺小及人心的脆弱,当然更有可能是长期跟这群活宝在一起,让她卸下所有防备的外表,以最真实的自己和他们相处着。 静了好半晌,她才开口。“有的,只是长久以来,我一直不敢面对!其实我一直对自己很有自信,觉得自己虽非十全十美,但条件和个性都还不差,可是当我得到像仲凯这么优秀的男子的爱并被娶为妻,内心虽觉得很高兴,但仍常会存有不安,会不会有朝一日,这一切都只是梦,或者发现自己……不值得拥有仲凯的爱。” 说到这,她深吸口气,以平缓那份心痛和悲伤,每个人都屏息静静望着她,而站在她身后的新来客人,更是双拳紧握得发白。 “我初为人妇,很多事情都不懂,也做不好,每当发生这样的情形我都沮丧,而在我婆婆严厉的指责下,更是让我信心全无,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虽然我已经拚命的在学了,而仲凯一直很谅解我,但在我婆婆不断说我不配做任家的媳妇,我……动摇了,我也开始怀疑自己了,我……真的已经没自信做他的妻子、任家的媳妇。”说到这,她已经满脸泪水了。 “所以你选择离婚?”这时众人不约而同朝她身后的人投去杀人似的眼神。 华琳没注意到,她吸吸鼻子。“是的!我已经无法再在任家生活下去,因为不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变成什么样?而且不断承接他最敬爱的母亲所传出的恨意,真的快让我疯了,偏偏最惨的是,我无法反击,因为她是他最敬爱的母亲!伤害了她,就等于伤害他,与其伤害他还不如杀了我算了!”她痛苦的低语道。 在场的人闻言无不动容。 “你为什么从不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起分担所有的烦恼?”她身后的人开口了。 听到这个声音,华琳整个人都僵住,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过身,看着那一个月未见的人,她整个心都揪了起来。“你……全都听到了?” “一字不漏。” 华琳转过身瞪着她的同伴。“你们为什么没跟我说?” 玛丽莲倾身拍拍她的手。“有很多事情是无法当面讲出来,所以才没让你知道他来,好让你可以真正说出心里的话,说出来后,你们两个才能一起找到方法来解决。” 罗力点点头。“这辈子能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是最棒的事,你们不要轻易放弃了。” 华琳说不出话来,因为受到的惊吓太大了。 此时他们一一走出棚架。 “这里就留给你们了。”钟伟轻松地说道。 向来少开口的比利,走到华琳面前,抬起手抓抓头,有些笨拙但不失真情。“加油!”然后走到仲凯面前,摆出凶恶的表情。“你敢欺负她,我一定会把你宰来喂猪,哼!” 芊芊也露出天使般的笑容。“你若是对老板不好的话,我会帮比利叔忙的。” 罗力和玛丽莲则对他露出带有深意的微笑,不发一语的带着其他三人走进旅馆内。 让这两人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地互相凝视着。 一行人退回旅馆的大厅后,全躲在窗后观望他们的情况,即使在这么远的距离,都可以感受到他们之间的爱意以及那可以融化东西的炽热视线。 “啊!年轻真好!”玛丽莲轻叹口气,将头偎在比利的胸前。“老公,你好久都没用那种热烈、深情款款的眼神看着我了。” 红晕立刻爬上比利组犷的黑脸。“都老夫老妻了,还扯这些干么?你想要我用哪种眼神看你?这个是不是你要的那一种?”原本看起来就很吓人的眼睛,此时却努力的张大,自以为是集中所有的感情注视玛丽莲。 玛丽莲眨了眨眼睛,吞口口水,摇摇头叹口气,颇为无奈地拍拍他的肩膀。“不要勉强了,你还是照平常那个样子就好。”真是的,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他要杀妻咧! “唉?他们要去哪儿?”芊芊叫道,若是他们离开了,就不能知道后续发展。 “可能是去海边?那里是谈事情的好地方。”罗力眼中露出一抹迷濛。 “希望他们能顺利。”钟伟真诚地说道。 第八章 两人一路无言走到海边。 海浪拍击到礁石溅起绯色浪花,以蓝天大海为背景,显得格外的美丽,但两人无心注视着美丽的风景。 “为什么你从不说?”他心痛的低语道。 “因为说了也没用,说了只是徒增你的烦恼,离婚后,我费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恢复过来,直到现在。” “我知道。”他走到她的面前,温柔地捧起她的脸。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放你走?因为我不忍见到你日渐憔悴,看着你眼中那最教我心折的光芒消失,你可知道我对你有多歉疚?我有多痛恨自己没有实践在对你求婚时所许下的承诺。”他额头抵住她的。“会让你一生一世都幸福。” “别说了。”她不忍见他如此自责。“很多事情本来就不是预先能料到。” 仲凯深吸口气。“我不像你说得那么好,其实我是个很自私的男人,若不是我无能,也不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别再说了!”她伸手捂住他的嘴巴,直到此刻她才领悟到,在那场婚姻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失去了自信,还有他。 长期以来,他一直活在对她的歉疚痛苦中。 若想要再有光明的未来,他们都必须走出过去的阴影。 她拉着他走到一块突出的石岩坐下,是他们该好好谈一谈的时候了。 她望着远方的海好一会儿。“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既然你妈那么讨厌我,为何当初没有反对我们结婚呢?” “她有。” 什么?她张大眼睛。 仲凯深吸口气。“我妈一直不赞成我们结婚!她认为你不是她心目中理想的媳妇人选,她希望我娶的是个温柔娴静、做事能干的妻子。” “而我不是!”她不敢置信瞪着他。“这件事你为什么一直没跟我说?若是你让我知道她的看法,我不会就这样嫁给你的!”至少她一定会努力让任母肯接受她,情况也就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她愤怒地瞪一他。“任仲凯,你该死!你应事先警告我的!” 仲凯闭上眼睛。“我不能,因为我太希望和你结婚,永远和你在一起,所以才瞒着你,没说出妈反对的事情,何况,我相信,只要你嫁给我,和我妈多相处,她一定会和我一样喜欢你,谁知……”他痛苦闭上眼睛,错估婚后的情形,是他这辈子下的最差劲的判断。 她闭了闭眼睛。“你最后是怎么让她同意我进门的?”为什么她一点都没察觉到异端?当时只觉得任母对她客气有礼,虽不热络,但也没觉得有任何的敌意。 他张开眼睛,直直望进她的。“因为我告诉她这辈子除了你以外,我不会再娶任何女人!” 为此,向来孝顺的他,头一次与母亲争吵,扯大嗓门的说话,最后逼母亲不得不点头答应。 接下来几乎不用再说了,华琳已经可以想像得出,仲凯是如何“说服”他母亲同意他们的婚事,一个向来听话孝顺的儿子,居然敢违逆母意,硬是将自己所选择的女人娶进门,这么一来,这个媳妇对她这个婆婆而言,根本就是个教坏她儿子、抢走她儿子的坏女人,等进门后会和她好好相处?才怪!巴不得把她撕成碎片。 她瞪着仲凯,这真的是她最崇拜、最欣赏、最爱的男人吗?一时间,她气得想大骂他是猪头呀!亏他还是个大律师,怎么会看不透这一点,可害惨了她! 可是当她注视他那张向来英俊充满自信的脸庞、如今却布满痛苦,她心一紧。 她一直知道他是爱她的,当初他不顾母亲反对,将她娶进门时,难道不是跟她一样,相信两人在一起时,可以解决世界上所有的困难? “你一定觉得我是懦夫吧!当你和我母亲发生冲突时,我谁也无法保护,也无法为谁而战!最后,还是牺牲了你。”他深吸口气,压下那股强烈的心痛。“可是有更多的时候,我会很气你跟母亲,为什么你们两个就是处不来?”他不再顾忌地将压在心头多年的抑郁倾诉而出。 好半晌,华琳才幽幽开口:“我试过了,可是单单一方面的努力是不够的。” “我知道。”现在他必须将一件很重要的事对她说出来。“你曾问过我,在我妈和你之间我会选择谁?” 她一震,深深望进他的眼,然后倏地别过脸。“别回答!我当初不该问这种蠢问题。” “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无论你选哪一个,我都不会快乐。” “即使是选你,也不会?”他抬起手,轻抚她的脸。 她轻轻点点头。“将心比心,若我因为你放弃了我的爸妈,我永远都无法坦然的活着。” 不愧是让他最爱的女人,她那高贵、光明、坦荡荡的个性,比世上所有的珍宝都还亮眼,这也是他无法割舍、放弃她的原因,和她比起来,他差多了。 望着大海,多希望所有的过去都能随大海而去。 “没错!我的确会选择我母亲。” 尽管早知道了,可是从他口中得到证实,仍让她心痛难当。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是关于我和我母亲的。”他闭上眼睛。“我……曾经伤害过我妈!她的幸福是毁在我手上!” “咦?”华琳眨了好几下眼睛,好不容易才消化他的话。“什么意思?”她轻声问道。 当他再度睁开眼睛,他的眼神飘向遥远的过去。 “你知道我父亲在我五岁时就死了。” “嗯!” “我爸妈很恩爱,所以当我爸去的时候,我妈痛苦的想带着我跳海自杀随他而去,这件事我还记得很清楚。”说到这,仲凯眼前一片迷濛。“若非当时遇到一个贵人,告诉我妈,即使她自己活不下去,也要为我想,她不可以轻易剥夺我活下去的权利,就这样,我妈为了我咬牙活下来。” “家里的环境不好,爸的抚恤金根本不够用,本来是千金大小姐的她,因无一技之长,所以只能到工地做做搬运工,回到家后,熬夜缝些家庭手工制品,就这样含辛茹苦将我养大,那段日子真的很苦,没有亲身经历过,真的很难想像。” “我知道。”她苦涩地说道。任母虽然不是好婆婆,但却是个好母亲,这点是不容否认的。渐渐地,刚刚遍布她体内每个细胞的痛苦消弥掉,他当然会选择他母亲,何况若非她,又如何能养出像仲凯如此出色的男子。 “本来,我一直以为,我和妈会这样相依为命的生活下去,只要等我长大,我一定会嫌很多钱,让妈不再吃苦,能够享福。”说到这,他深吸口气,过去的事想来仍旧教人心伤,倘若他当初能懂事一点,今天情况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在我十二岁那年,有个男人闯入我们的生活中。” 咦?华琳不禁仰起头望着他。 他继续瞪着前方说道:“他是我母亲的做事工地的工头,姓许,是个极老实、很善良的男人,他很照顾我母亲,经常帮她,而且也很疼我,经常到我家吃饭,而且还会买许多玩具给我玩,买鞋给我穿,我把他视为一个很好的长辈,有一天,我听到邻居妈妈问我,说许叔叔是不是快当我爸爸了?不知怎地,当我听到时,觉得很厌恶,许叔叔,他怎么有资格当我父亲?” 说到这,仲凯闭上眼睛。“虽然我父亲很早就死了,但在我心目中,他是个大英雄,为保护百姓因公殉职的,你看过我父亲的遗像,对不?” “嗯!跟你很像,长得很英俊。” “可是许叔叔却是个跟我父亲完全不同的人,长相普通,矮矮壮壮,根本就不能跟我父亲相比,更别提他只是个普通工人,我父亲可是警察,你可能觉得我不可理喻,但才十二岁的我,就是这么虚荣,就是这么不懂事。”他语气中充满了自我嫌恶。 “那个许叔叔,是真的想娶你妈吗?”她轻轻问道,很难想像任母年轻谈恋爱的模样。 “是的!当我听到邻居妈妈这么说之后,我就开始注意我妈和许叔叔之间的相处情形,老实说,只要许叔叔一来,我妈就会变得很快乐、很开心,全身像会发亮,会煮好多很好吃的东西,会打扮得漂漂亮亮,而且会将我一人独自留在家里,两人跑去外面看电影、逛街,渐渐的,我开始讨厌许叔叔来我家,因为只要他来,我妈就像变个人,不再只注意我、喜欢我。” 华琳不禁垂下眼,老天!这种感觉,不就像被抛弃? “所以我开始闹别扭,只要许叔叔一来,我会变得不听话,开始捣蛋,若是我妈对我发脾气教训我时,我会变本加厉,本来许叔叔一直不敢对我说什么,可是有一回,他看不下去了,觉得我实在太过分,忍不住出言教训了我,我却对他大吼,说他不是我父亲,更没资格当我的父亲,他没权利管我,要他立刻滚出我家!” “仲凯!”华琳忍不住瞪他,他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啊! 他苦笑。“小时候真的不懂事,其实我那时很怕,怕我妈不要我了,我已经没爸爸了,若许叔叔再将我妈抢走的话,我就一无所有了,会变成孤零零一个人,当我吼完后,我妈打了我一巴掌,老实说,从小到大,我再怎么坏,我妈都不会打我脸,最多只会打屁股,因为她觉得打脸是件很差辱人的事,我被打了之后.更加认定我母亲不要我了,于是我负气跑出家门,离家出走。” 仲凯的固执和顽拗,由此可窥见一二。 “离开家的我,身上没带钱,衣服又没多穿,到处乱晃,那时又淋到雨,很快就受了风寒生病,发烧昏倒在路边,被路人送到医院去,醒来后,我妈就坐在我身边,两眼发直看着我,一见我睁开眼睛,就趴在我身上哭了出来,本想告诉她我没事,可是看到许叔叔就站在她身后,一赌气,又开始大吵大闹,闹着出院,直到许叔叔离开病房了,才安静下来,我妈看到我这样,心下也明白一大半,就跟我说,她再也不会和许叔叔来往。” “后来呢?” “我妈向来说得出做得到,之后,我再也没看过许叔叔,我妈也另外找了一份工作,并且搬离了原先的地方,一切似乎都恢复平静,母亲再度只注意、关心我一人,但是从此以后,我便再也没看过我妈脸上出现那如少女般腼腆的微笑,那种只有在许叔叔在时,会散发出的光亮。”说到这,仲凯的声音已变哑了。 华琳伸出手,犹豫了一下又回收回来,她无法开口叫他不要再讲下去,或许这些事已积压在他心底很久,不吐不快,只是她更惊异发现,原来他也不过是个平凡人,认知到这点,并不能稍减她心中对他的爱意,有的只是更加的爱恋和心疼。 “随着年纪渐长,才发现到当年做的这件事有多蠢,有多自私!高一时,我走在路上,突然碰到了许叔叔,我认出他,但他却没认出我,那时,他身旁跟着一位中年妇女,两人手上各牵一个小孩,有说有笑地走过我身边,看起来好幸福、好快乐,陡然间,我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倘若当年不是那么孩子气、幼稚,我说不定也可以拥有一个好父亲,一个快乐的母亲,甚至有健康的弟妹,一个平凡却完整的家。回家后,看到我妈,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挑菜,我愧疚地想向她道歉,但就是无法说出口。”那晚吃饭时,他特意问母亲还记不记得许叔叔,结果任母露出茫然的神情,问他说的是哪个许叔叔,他以为母亲真的不记得,他才小心翼翼将白天碰见的事情说出,任母听完后只是淡淡说道,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她早不记得那个人,何况,她有他就够伤脑筋,哪还有时间管别人?他听完后,才勉强放下心中的大石。 可是那一夜,当他上厕所,经过母亲房间外头,却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低泣声。霎时间他明白,母亲什么都没忘,但是为了他,她选择遗忘,只有在独自一人时,才会释放出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悲痛,这时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扼杀了母亲人生中遇到的第二个春天!他不知该如何弥补,他的成长,是母亲用大好青春和牺牲热情换来的,所以从那一刻,他就发誓,他绝对要好好孝顺母亲,他从母亲那夺去的幸福,他将要用一辈子来还,直到她天年已届。 也正因为如此,当华琳提出离婚时,虽然很痛苦,可还是签了字,在他心底认为,这是老天给他的报应,当年他逼迫他妈放弃她的所爱选择他时,而当他得在他的最爱和母亲之间作选择时,他……别无选择。 当仲凯说完后,寂静有若浓雾般重重包裹住他俩。 华琳觉得脸颊上一片濡湿,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而仲凯,早已背对她坐着,双肩轻微颤抖,有若受伤的小动物般的低沉悲吟,不时从他口中逸出。 她为任母的遭遇感到心伤,更难过仲凯竟一个人承受这些自责和伤痛,见到他有若小孩般哭泣时,她心有若刀割,她紧紧靠向他的背部,用手将他的头抱进她的怀中,默默将她的力量传给他,他全身僵了一下,然后转过身环抱住她,整张脸紧紧埋进她的胸口,他的悲吟变成低嚎,全身颤抖得更厉害。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抱住他。“我在这里陪你,我会一直在这陪你的。”她有若抱着小孩的慈母,不断安慰他、轻抚他。 “你该早些告诉我的!”华琳轻轻说道。 仲凯沉默了一下。“想要承认自己过去所犯的错误,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尤其在自己所喜欢的人面前。”他望着前方,能将一直隐藏心中的伤痛秘密倾泻而出,带给他前所未有的祥和。 她明白,每个人都希望在自己最心爱的人前表现出最完美的那一面,却往往不自觉掩藏住那个最真实的自己。 “若是你早让我知道的话,我或许不会那样逃开吧!”她是指他们的婚姻。 “哦?你会怎么做?”他转头望着她。 她想了一下。“或许我不会因太过专注在如何扮演好媳妇和妻子的角色,但却因做不好而感到沮丧、难过,当时呀!应该要做红娘,想办法为你妈妈找到一个伴,让她再谈一次恋爱。” 仲凯心想自己大概不会有习惯华琳那妙想天开的一天,会时时充满了惊喜,他睁大眼睛瞪着她半晌,然后他笑了起来,他不只是轻轻笑,而是开怀大笑,整个人都笑弯了腰,他试图停止,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开始笑。 她不禁推了他一把。“我是认真的,有什么好笑的?” “为什么?这样做有什么用?”他边笑边喘地说道。 “用途可大了,这样她就会专注在自己的事情上,而没空嫌我家事做不好,成天想法子挑我的不是!这样我就不会那么沮丧没信心。”说到这,她将他的脸扳过来,两眼直溜溜盯住他的脸。“你现在还会反对你妈跟其他男人交往吗?” 他笑容渐渐止歇,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不会,事实上,只要有个人能够让我妈感到幸福、快乐!我绝对会全力支持的。”他严肃地说道。 太好了!这样可以证明他的“恋母情结”还不是很严重,她暗暗松口气,不过,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们已经离婚了。 他见到她脸色突然黯淡下来,不禁皱起眉头。“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她露出苦笑。“现在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不是吗?”她咬住下唇,愀然望着他。“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我们现在既不是夫妻,是……情人吗?”她鼓起勇气坦率地问道。 他望着她半晌,然后双手握住她的手。“你希望如何呢?” 好诈!他怎么把皮球踢回给她,是她先问的!她眼睛坦白直率地望进他的。“你知道的呀!”她轻轻说道。 “那……你是同意我们再试一次?”他亦轻声问道。 “嗯!”她脸上闪过一抹阴影。“不过,对你妈……我……” “她知道我来找你。”他静静地说道。 “咦?”她惊讶地看着他。 “她一直很清楚我无法忘了你,当然她也曾愤怒威胁过我,是要母亲还是要老婆?” “你的回答应该会让她很高兴。”她涩涩地说道。 “高兴?在她知道我无意再娶另一个女子,打算就这样独身时,她就不开心了。”他不想对她说出母亲当时的震怒和不悦,因为他坦言对母亲说,若是母亲的方法不改一改,没有人愿意嫁给他的。 “那她没反对你来找我?”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拿着行李准备到中部阿姨家做一个礼拜的客。” 她闻言不禁倒吸口气,倘若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意味……她默许了,一切并不是没有希望? 两年,一段不算短的时间,但却可以造成许多的改变。 “我想,我妈多少已经看开了,不赞成也不反对。” “她可以‘容忍’你跟我在一起,而我则不必一定要和她相处,我可以这样解读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想可以的。”说到这,他犹豫了一下。“有件事……我一直未告诉你。” 什么?他又有什么事没说了,今天她所受到的震撼已经够多了,她不认为自己还有办法能承受。“我能不能不要听?”她喃喃地说道。 怕她跑开,手上加了劲。“不行!这件事和我们的未来大有关系。”说到这,仲凯深吸口气。“虽然我们在离婚证书上盖章签名了,可是我没有拿去户政事务所登记,若是我的情报无误的话,你也没这么做,是不?”他深深望着她。 她两眼发直瞪着他,好像他是外星人。“我……是懒得去。”她有些虚弱地说道。 他露出了解的笑容。“是呀!我也是‘懒’得去办登记。”与其说是懒,倒不如说他们都还想保有这段婚姻。“盖完章后几天,我曾跑到你家去找你,希望你能回心转意,可是偏偏你已拎个皮箱,云游四海去了,而我又不甘心,所以就这么拖着不去办,心想,除非你要再婚,再由你拿去登记。” 她的脑袋此刻已一团混乱。“那……我们……还是夫妻吗?” “就政府纪录方面而言——是的。” 她倒吸口气,手轻抚着胸口,说实话,这个消息远比十颗原子弹的威力还惊人——对她而言,说不出心中高涨的情绪是什么?是震怒还是狂喜?想必后者远大于前者。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奇怪!她为什么还可以那么平和地说话? 他不解地望着她。 “这样的话,在报税时,我们就可以一起办夫妻申报了,税金全让你缴,反正你赚的比较多。”她静静地说道。 他不敢置信瞪着她。天!怎么想也没料到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泉涌的笑意再度攫住了他,把他心底最后一丝阴郁驱走,无法遏抑的爆笑出来,笑得跟泪都流出来了,华琳看了他的模样,嘴角也不住扬起,最后也加入他的行列,两人皆哈哈大笑,似乎想藉笑声,将过去所有的伤痛、黑暗带走,再也不复返,只求在他俩面前的就只有光明的未来。 伸手一揽,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仿若抱着一个珍宝,他从不后悔遇见了她,爱上她,娶她为妻,因为有了她,才能让他觉得完整,生命才能拥有欢笑。 他仰起头,看到了“伊甸园之馆”,心有所感地说道:“我突然觉得很感激你的表姑婆,若不是因为她,我们就不会再次相会,更不会有今天。” 她从他怀中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是呀!不过,她不是我的表姑婆,她真的是我亲奶奶。” 他低下头,表情是惊异的。“真的吗?已经证实了?” “嗯!她留给了我好几本日记,里面都说得一清二楚,包括她为何开了这间旅馆。” “哦?不是亲自现身跟你说的吗?”他有些开玩笑地说道。 “仲凯!别乱说,她真的在,你现在说的话可能她都知道。” 仲凯立刻噤声不语。 华琳望着旅馆,眼中流露出深厚的情感,令望着她的仲凯不禁倒吸口气,深受吸引。“虽然奶奶将‘伊甸园之馆’作为恋人的天堂,但我更希望它能成为一个‘再生港’。” “再生港?” “嗯!我希望任何一个来到‘伊甸园之馆’的人都能完全的放松,休息够了就能再出发,就像海里的鱼一样,游累了,能找到一个舒适不用担心天敌的地方休息,休息够了,再继续游。” 又是鱼?他表情怪异地盯着她。“那……听起来好像是个家,不过我发现,你怎么老是喜欢把人比成鱼呢?” 她笑笑。“因为人即是鱼,鱼即是人,人观鱼跟鱼看人是一样的,懂不懂?” 他静了半晌。“抱歉!不懂,不过若是跟我说吃鱼的事,我就懂了。” 她又是叹又是摇头。“凯,才分开两年,你居然已变得如此俗不可耐,好吧!在未来的日子,我会再把你调教回来的。” 俗不可耐?他不甘地扬扬眉。“喔?你想要教我什么?”好呀!他倒要看她有何本领,可以将他教得高雅又有内涵。 她露出甜甜的笑容。“当然是我的‘梅式鱼生活哲学’。” 梅式鱼?没死鱼?好极了!他咽下喉头的笑声。 “我会拭目以待的,老婆。”他彬彬有礼地说道。“不过现在能不能让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我现在很想抱抱你,亲亲你……”长臂一伸,便将她搂进怀中。“以证明你不是一条冷鱼。”在她还来不及出声抗议前,牢牢捕捉住她的唇,将她的抗议尽数吞没。 她在抗议无效后,只有任凭他的甜蜜侵袭,不过她发誓,绝对要证明她——绝对不是冷鱼。 暴风雨已经过去了。 第九章 电话铃声响起。 “服务台您好,请问有什么事需要我们为您服务的?咦?干冰已经喷完了,是!我们马上会为您补充,是!十分钟后就上去了。” 铃—— “服务台您好,请问有什么事需要我们为您服务的?啊?床不能动了?先生您使用多少次了?十五次!先生!我想那张床因一整夜如此使用过度,所以电路可能烧坏了。是!咦?您愿意买下那张床,这样啊!好!评估过后,我会立刻跟您报告的。” 铃—— “服务台您好,请问有什么事需要我们为您服务的?什么?鼻血流不止?冰箱里的‘精力汤’全喝完了?先生!那整整有十瓶耶!一瓶的威力就已经……‘绰绰有余’,您居然全喝光?不流鼻血才怪!算了!先生,现在请您稍安勿躁,我马上请本旅馆的医生上去看您。” “伊甸园之馆”正式开放住宿了。 华琳利用以前在广告公司的关系,说服了好几位知名广告导演以此地作背景拍广告,在有线无线频道高度曝光后,此处几乎成为北台湾另一个新的观光据点。 再加上其房间设备新颖,价格合理,因此吸引了不少夫妻、情侣到此订房,所以自开张以来的三个月,“伊甸园之馆”天天无空房,预约已经排到明年了。 华琳实践了她对他们的诺言,让每个人忙得连睡觉时间都没有,可是全部的人都忙得很愉快、很充实,因为他们都乐意见到“伊甸园之馆”繁华的景象,再现李忆梅当年主事的盛况。 罗力伸伸懒腰,望向远方美丽的山景,金瓜山的炼矿厂和其相对,有种说不出的壮观和凄凉,好久没去那儿走走,乘今天是他的轮休日,何不去那绕绕,他如此盘算着。 突然他的视线被一个正仁立在旅馆前,仰头观望的女人给吸引住。 那妇人年约五旬,虽非大美女,但全身散发一股难以言喻的气质,他那近三十年都没再为谁跳快的心脏,突然开始不规则的撞击他的胸口,令他以为自己的心脏快爆掉了。 好面熟,是她吗?虽然头发已白,脸上皱纹也增加了,可是那轮廓还有那倨傲站立的姿态,在在都像极了他的梦中人。 老天爷!他以为这一辈子都再也没机会见到她了,天可怜见,终于对他这三十年的痴情有所回应,让他终于有机会和她相会。 在心中默默感谢过所有的佛陀、上帝、阿拉及所有叫得出名字的神后,才定下心神朝她走过去。 这么多年,她应当不记得他了吧? 不过,她怎么会来到“伊甸园之馆”?目前来这里的客人多是年轻的情侣或夫妇,皆成双成对的,很少会有人单独到来。 此时,身为他今天职务代理人的钟伟从旅馆走出来,露出灿烂有若阳光的笑容。“欢迎光临,我是旅馆代理总管钟伟,请问有什么我可以为您服务的地方?” 那妇人一脸谨慎,冷漠地望着钟伟,一点都不受他脸上那热力四射的笑容影响。“我是来找梅华琳的。” 钟伟睁大眼睛。“您要找我们老板?很不巧那,她外出了,她知道您要来找她吗?” 那妇人不悦地拉下脸,笑话!她肯来见她,就要偷笑了,怎么?还要事先预约呀?她转过身。“既然她不在,那我走了。” 钟伟眨眨眼,他觉得这个妇人不像客人,感觉好像是个大人物,说不定她来找老板是有很重要的事,怎能让她就这样离开,想也不想地立刻跑过去。“夫人,您要不要先喝口茶,歇息一下,我们老板只是去医院做产检,马上就会回来的。”他一时口快,将华琳去医院检查有没有怀孕的事说成产检。 产检!那妇人脸色倏地变白,身子晃了晃,猛地伸手抓住钟伟的手臂。“她怀孕了?谁、谁是孩子的父亲?” 钟伟皱着眉,不解妇人为何会变得如此激动。“当然是老板公的。” “他叫什么名字?” 被那个妇人的气势给震住。“叫……任仲凯嘛!” 得到这个答案后,妇人像泄了气的皮球。“怀孕了……”她脸上瞬间闪过各式的情绪,有震惊、有欢喜、有气愤,还有受到伤害。 这一幕全落在罗力的眼中,他凝视那张脸,仔细端详,天!为什么都没发现那气韵和态度像极了这几个月每个周末都会来此过夜的那个男人,他起身走近他们,钟伟见到他,脸上立刻亮起来,正要开口打招呼时,罗力将手放在唇上,示意他噤声,钟伟立刻伸手掩住嘴巴,点头不语。 罗力走到妇人身旁。“夫人,要不要到那边坐着喝杯菜,看看美丽的风景?” 奇异地,妇人楞了一下后,即轻轻点头,仿佛此刻的她真的需要好好坐下来思考一下,所以任由罗力引她至茶亭坐下。 罗力将壶中的茶叶倒掉,重新沏上一壶,妇人喝下一杯热腾腾的茶后,整个心神才渐渐定下来。 “好一点没?” 妇人没有说话,人像瞬间老了十岁,眼睛望向远方的海边良久。 “这海美吧?以前来过吗?”罗力有意试探道。 那妇人有些恼怒地望着他,奇怪!这人怎么一直喋喋不休,难道看不出来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不过当她看到那张有双温暖睿智眼睛的清瘤脸庞时,她不禁楞了一下。 好熟悉的目光呀! “你……我们以前见过吗?” 罗力露出微笑。“见过。”这下他确定无误。 那妇人微皱着眉头,开始思索,这一辈子她见过的人不少,而他是? 罗力倒了一杯热茶。“三十年头转眼过,中秋月圆思故人,痴女携子欲投海,狂生不平出于救。”他摇头晃脑吟道。 虽说的咬文嚼字,但一听得是三十年前又是中秋节,妇人立刻睁大眼睛,脸色惨白。“天!是你吗?” “是的!太太,好久不见了,没想到这么多年后,我们还能再相见。”罗力外表虽是一派轻松,但已汗流浃背了。 妇人依旧无法从震惊中平复过来,一段已被掩埋的记忆再度被掀起,三十年前,她的丈夫遽逝,留下她和幼子,由于顿失所依,在万念俱灰的情况下,竟想带着孩子一起投海自尽,追随丈夫而去。 就正当她抱着稚子站在崖边欲跳下海去,有个穿着长袍马褂的青年人突然出现抱住她阻止了她做傻事,在他搬出古今中外所有人为什么要活下去的理由后,她终于打消了自杀的意念,并且产生了面对将来的勇气,若非他,她今天不会活在这世上。 “你居然还记得我?”她实在太惊喜了,没想到三十年后的今天居然会再遇到她的“救命恩人”。 “我从来都没忘记过你,你……是个很难令人忘怀的女人。”好奇怪,都一大把年纪,怎么还说得出这种恶心的话?而且如此自然毫无做作,他不禁暗自纳闷。 那妇人顿时满脸通红,好似少女般的娇羞,她定定望着罗力。“你……怎么好像没什么变化,三十年前你好像就是穿着长袍马褂的,怎么今天还是穿这样,愈发像个‘古人’。” “既然自称狂生,当然是有所从有所不从,只因这种衣服比较能衬托出我不凡的气质,当然数十年如一日。”罗力扬扬眉说道。 这人还真是狂妄,妇人忍不住笑出来,不过随即她的神色变得相当严肃。“我一直未向你道谢,若非你当初的劝阻,今天就不会有我柯丽卿这个人的存在。” 她主动伸出手握住他的手,眼神中有说不出的激动。“真的谢谢你!” 原来她叫柯丽卿,想了三十年的人儿总算有名字了,罗力露出笑容。“哪儿的话?若非当时我刚好在那赏月,又怎能救得了你,总而言之,这一切都是天意。”说到最后两字还格外强调,可惜对方没听出言外之意。“呃!自那之后,你还好吗?” “托福,这一路来还不错,不过现在……”说到这,她脸上罩上一层寒霜。 罗力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而且他有预感,此事一定和老板及老板公有关系,他站了起来。“要不要再去我们当年相遇的海边走走?” “现在?” “是呀!看看海,可以把烦恼忘掉。” 她深思地望着他,或许因他曾是她的救命恩人,所以她才会对他产生莫名的信赖感,何况此刻的她正巴不得能发泄怨愤,她看着周遭,这儿风景真是美丽,想她这些年来,成天在家打扫、煮饭,生活完全以仲凯为重心,从没出去好好玩过,难得出去一趟,便觉得会让儿子受委屈、充满罪恶感,没想到台北附近也有这么美丽的地方,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想到过去对儿子如此鞠躬尽瘁,谁知现在,一股脾气涌上,多年来,头一次,她如此毫无戒心接受了一个男人的邀约。 走在熟悉的海边,罗力开口问道:“三十年前你为丈夫逝去而欲轻生,三十年后你又为何烦心?” 一被问到这,丽卿脸上立刻露出愤怒的神情,扬起冷笑。“哼!是被我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一手拉拔养大的儿子给气坏了。” 不仅两年前那场离婚是假,好!既然他坚持和妻子再度复合,她也不再反对,让他的妻子和她分开住,她也没吭声;可是,居然连怀孕这种大事,都打算瞒着她,实在是太过分了。难道,在他们的眼中,她这个做母亲的一点份量都没有? 罗力垂下眼,果然! 接下来一路上,罗力并没有继续追问她气愤、被背叛的事情,却细细为她介绍九份和金瓜石的历史和过往。 由于他的生动解说,使任母暂且忘却一切,专心听着他说话。 两人慢慢爬到炼矿厂时,那边虽已废弃不用,可是看到里边的模样,不难想像当年的盛况。 任母点点头,站在此处,周遭并没有其他游客,带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受。 罗力突然唱起歌来; “世人都晓神仙好咧只有那功名忘不了哎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子孙谁见了” 听到“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子孙谁见了?”这两句时.任母深深一震,她不禁呆楞注视罗力,心头万般情绪翻滚着。 他的声音有若京剧中的老生,有着历经沧桑,看透世间的凄凉,令人闻之不禁低吟再三,反覆思索。 “你为什么会唱这首歌?”她轻轻问道。 “一时有感而发,我挺喜欢这首由曹雪芹写的词,道尽所有世道沧桑。想当初这里是多么繁华,如今也成了一片废墟,而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无论是名、利,死去了,什么也没有了,所以对许多事情又何必太过执着?”罗力深深望了她一眼。“儿孙自有儿孙福,做父母的不能老把一颗心悬在他们的身上,将他们视为长不大的小孩,偶尔也要多为自己想,他们该离巢时还是得放,然后过自己的日子。”他这番话,希望能放宽她的心,不要再念念不忘被儿子“背叛”的事。 闻言,她又是一震,她低下头,儿孙自有儿孙福?做父母的,难道不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得到最好的吗? 但——最好的标准在哪儿? 她想起儿子在失去华琳露出的痛苦,以及这些时日,在他脸上再度展现出的光彩和笑容。 她还在不平什么?不甘什么?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居然被另一个女人不费吹灰之力夺走了,所以才会如此排拒那个女人。 她不由得迷悯了。 “您在想什么?” 望着罗力那双温柔而且充满睿智的双眼,她心头上那道防御松懈了,启唇开始将心中的苦恼毫无保留地倾诉而出,正如三十年前那个中秋节的夜晚一样。 ===== “你说有位看起来很有威严的妇人来找我?”华琳将身上的外套脱下。“她有说是谁吗?”她皱皱眉头,最近有认识这号人物吗? 钟伟摇摇头。“什么都没说,罗力叔把她——啊!他们回来了。”他笑道。 此时所有人都聚在客厅,想知道华琳上医院的结果,当得知的答案是肯定的,他们爆出欢呼。 华琳往外看去,当她看到罗力身边的人时,一口气差点堵在胸口吐不出来。“喔!老天!” “谁呀?”玛丽莲看她脸色变得惨白,活像见鬼似的。 “是……我婆婆。”她有种要昏倒的感觉。 所有人闻言立刻举目望过去,唔!那个看起来很严肃、很有贵妇样的女人就是老板公的母亲呀! 随着他们的接近,华琳心跳也不自觉加快,天呀!怎么会来这?肯定是来找她的,为什么? 废话!当然是为了仲凯!她在心中自问自答。真是!实在太突然了,让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老板,你在发抖。”钟伟瞠大眼睛。 “我?发抖?有吗?”华琳不自在地干笑道,有时真的分不清,她对任母的感觉到底是厌恶还是恐惧? 玛丽莲叹口气,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你也真是的,居然会这么怕你婆婆?一点都不像你。该来的还是要面对,在你决定和仲凯重新再来时,就知道这个情形是不可避免的,放心,有我们在这,绝不会让你受到半丝委屈,我们可都是你的家人。” 玛丽莲的话有若一剂安心针,让她渐渐平静下来,当罗力和任母走进旅馆时,她已经恢复镇定了。 她深吸口气,面露笑容。“妈!好久不见了。” 任母面无表情望着她半晌。“你没什么变化。” “您也是。”她客气地说道,心头噗通噗通跳个不停,两年未见,她的气势依旧惊人。“您……怎么会突然来?” 任母冷哼一声。“这里不是旅馆吗,难道我不能来?” 所有人都被她那毫不客气的态度给吓了一跳,她是来吵架的呀?倘若她经常摆这种面孔给华琳看,难怪她会受不了,换作别人,早一拳打过去。 罗力皱眉看了一下任母,不会吧!刚刚开导的东西全忘了? 华琳在心中从一默念到十后才开口:“欢迎至极,您先坐下来,难得您出门。”她露出微笑说道。 “不用!”任母开始四处打量旅馆。“这里是你的?” “是!” 任母边往前走边看。“怎么的好像都没扫干净,连桌子椅子也没排好,还有那些窗户看起来有些雾雾的,你到底有没有整理擦干净呀?”她边说边摇头。“跟以前一样都没变,还是这样邋里邋遢。” 华琳无奈地叹口气,回过头,看见玛丽莲一副想杀人的模样,而其他人也是一脸不敢置信,这位任夫人居然还嫌这边脏,他们可都是拚命打扫了,所有的客人一来到这儿,全都夸他们这里窗明几净,干净舒爽,她……居然还嫌脏。 华琳连忙向所有人打躬作揖,用嘴型表示希望他们能谅解,并赶他们去做各自的事情,然后连忙跑到任母的身后,继续听她那喋喋不休的挑剔和埋怨。 “谋杀一个人要坐几年的牢?”比利冷冷地说道。 “天知道,不过倘若那个被害者的儿子是律师的话,就很难善了。”玛丽莲露出同情的神色。“我终于明白,老板为什么会那么惧怕厌恶她婆婆,那女人……看起来很难惹。” 芊芊皱皱鼻头。“我们要不要通知老板公赶快回来救老板?” “好呀。”钟伟同意地说道。 “别乱来,这可是他们的家务事。”罗力静静地说道:“其实,她也不是个坏女人,只是需要时间来想通一些事情。” 比利露出惊奇的神色。“咦?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刚刚你们到哪去了?怎么一下子就如此熟稔了。” 罗力露出莫测高深的微笑,耸耸肩便往楼梯走去,还随口哼唱道:“春风她吻上了我的脸,告诉我现在是春天……” 众人面面相觑,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他为什么会这么乐? “现在不是秋天吗?罗力怎么会这样唱?”钟伟闷闷地问道。 玛丽莲和比利则交换一抹惊异的视线,不会吧?难道就是她? ===== 华琳将任母引进她的办公室,这里以前是李忆梅的书房,当然这个房间照例被批评得一无是处。 救命喔!谁来救救她?她在心中暗暗哀号。 “这是办公室吗?一点办公室的样子都没有,干么还要摆个人的画像在这?”那张画像正是李忆梅的肖像画,基于对她的尊重,所以华琳一直让它挂着。 倏地,一阵冷风吹进这个房间,令人冷到骨子里,也因为如此,任母打了个大喷嚏。“这是怎么回事,你开冷气呀?没事开那么冷干么?” 华琳眨眨眼睛。“呃,我没有开冷气,这是……” 她眼睛不自觉飘向李忆梅的肖像,天呀!是她眼花了吗?为什么她觉得李亿梅在瞪着她婆婆,吞口口水。 “呃!妈!您别说了,这个画像中的人,是这间旅馆和这个房间以前的所有人。”她一直知道奶奶以另一种方式存在旅馆内。 任母不是笨蛋,岂会听不出这言外之意,她睁大眼睛,然后故作镇静坐下来。“我……不是被吓大的。” 华琳不禁暗暗佩服,很少有人听到这种事还能如此镇定,不愧是她老公的妈,她转身倒了杯热茶。 “你怀孕了?”任母劈头问道。 华琳一惊,差点打翻手中的茶。“您怎么知道的?” 任母闻言脸上立刻露出愤慨的表情;“我就知道,仲凯和你在一起,一定会被你带坏,居然连这种大事都敢瞒我了。” 咦?华琳连忙将茶放下。“妈!不是这样的,您误会了,仲凯……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轮到任母惊异了。“你说什么?仲凯还不知道?” “哎!我……”华琳红着脸。“因为月事一直没来,昨天就用验孕剂试了一下,有呈现反应,所以今天才去妇产科检查,在还没证实之前,我不想跟仲凯说。” “那……如何呢?医生怎么说?”任母所有的愤怒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急切。 华琳露出一朵甜甜的笑容,脸上散发着属于为人母特有的光辉。“嗯……医生说一个多月了,这段时期算是不稳定期,要我好好注意着。” 任母点点头,然后整个人沉默不再说话。 华琳放眼瞧着她,两年不见,虽然在面对她时仍有相当强大的压迫感,但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没自信,会以为自己是非常差的人,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出她的阴影,而能坦然面对她了。 “不要以为你怀了我们任家的小孩,我就会接受你,我还是很讨厌你,认为你没资格做仲凯的妻子。” 任母冷硬地说道。 华琳暗暗在心中扮鬼脸,这点她早知道了。 “妈!我早就知道自己在理家、做家事方面是不如您,但是只有一点我绝对不输给您。”她态度平静地说道。 任母不解地望着她。 “我和您一样爱仲凯,所以不管家事、料理做得有多差,惟独对仲凯的心,绝对不会输给您的。” 任母楞楞望着她,华琳的表情充满了坚定,她……是真的爱她的儿子。 刚刚罗力的话在她脑海中响起。 “其实……我也一直很害怕,你会叫仲凯分家,离开我,搬到外面去。”任母此话一出,两个人都受到震撼。 一个不敢相信自己竟会说出心中最深处的隐忧,另一个则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会说出来。 华琳静了一下。“妈,仲凯曾经跟我说过,在我和您之间,他一定会选择您的,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可能会舍弃您的。” 任母闻言大为震惊,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华琳。“仲凯真的这样跟你说过?” 华琳点点头。“嗯!他说,您养育他的恩情,是他一辈子都无法还得了,所以他一定会留在您身边,照顾您、孝顺您的。”华琳低头轻抚肚皮。“我呀!不晓得能不能做得跟您一样好,也能让孩子这样对我呢!” 霎时间,所有的对立和冲突,都烟消云散,现在面对面的,不是婆与媳,而是两个母亲,这样的身份,奇妙的改变了许多事情。 华琳看着陷入沉思的婆婆,本以为只要相隔两地,让仲凯平常陪妈妈五天,两天才过来这和她一起,这,样就可以不用再重蹈过去的覆辙,但这种消极的方式,好吗? 两年前,她毫无自信可以和任母将关系弄好,但两年后的她,可以吗?她在心中不断质问着。 “何不试试看?”一个声音轻柔的在她耳边响起。 她倏地抬起头瞪着任母。“您……刚刚在跟我说话吗?” “我什么都没说呀!”任母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她。 华琳飞快地望向肖像,那双眼睛还是像以前一样,散发坚定而充满睿智的光芒,鼓舞着她。 勇敢的向前进吧! 她深吸口气。“妈!我有事要求您。” “什么事?”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不过,因为我是这间旅馆的老板,而且现在正上轨道,我没法离开这儿,偏偏这几个月又是安胎的关键期,所以……能不能请您这几个月搬来这跟我一起住,陪着我!我想,有您这样老经验的人,可能比较能教我当个孕妇要注意什么事情。”她说完后,小心翼冀看着任母,谢天谢地,她并没有露出不悦。 “这种事找你自己的母亲就行,干么还要我?”话虽是这样说。但却没有拒绝的意思。 华琳忙不迭摇摇头。“这哪行,我妈是个紧张大师,会弄得我神经紧绷,这样反而对宝宝不好,所以非您不可。”希望她妈会原谅她这么说。“而且这里风景好,空气好,对您身体一定大有助益,您就当作……来这度假嘛!”她继续游说道。 “是吗?”任母微露得色,沉吟了一下。“我知道了,我会再跟仲凯商量一下该怎么做。” “是!任凭您做主。”华琳必恭必敬地说道。 门外,一群不知羞的偷听蹩脚的人在听到这儿,全都露出松口气的神色,然后一如来时,神不知鬼不觉的退出去。 稍晚,当仲凯气喘吁吁赶过来时,他站在大门口,看着他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女人正坐在花园喝茶,看她们表情平静、气氛融洽的聊述旅馆的过住和由来时,他眼睛不禁一阵湿润。 这才是真正的风平浪静、雨过天晴。 尾声 八个月后。 “小琳!你在干么?挺着大肚子别搬东西,动到了胎气怎么办?”任母的声音着急的传了过来。 华琳认命地将手上的板凳放下来。“妈,不打紧的,这东西很轻的。” 任母将板凳接过手瞪她一眼。“你给我好好待在那里坐着,这里没你的事,待会儿叫仲凯把厨房里炖的鸡汤端给你喝。”说完后,她兀自转过身将板凳拿到前头去。 “是。”老佛爷下令,无人敢不遵从,华琳乖乖坐在廊侧的藤椅上,看着所有人忙东忙西,跑进跑出。 今天是“伊甸园之馆”重新开幕一周年的纪念,特地举办了联欢餐会来庆祝,邀请所有曾来“伊甸园之馆”住过的客人,一同共襄盛举,只要觉得这个地方对他们有意义的人,全都回来了。 而仲凯那群事务所的合伙人更是一个也没缺席。 他们一来便大声嚷嚷。 “大嫂!我真的非常欣赏你那间特别房的床。”羲雅嘻嘻笑地说道。“一定要让我用一次喔!” 知道他一直很关心他们夫妻俩的事,华琳对他是很感激的。“那有什么问题?不过前提是跟你在一起那个女人必须是你此生的惟一。” 羲雅扮个鬼脸。“那可能得要很久!想要拴得住我这个全宇宙第一美男子的心的女人,恐怕还没出生哟!” 华琳对他笑笑。“大话别说得太早,要不会死得很难看。” 于伊在旁笑道:“就是说呀,你别忘了大嫂肚子里就有个未来的绝世美女,你可别一语成谶呀!” 羲雅对他皱皱眉头,然后深思地望向华琳的肚子。 于伊靠近华琳耳边说道:“你可以想像这家伙叫你岳母的画面吗?” 华琳露出夸张的惊恐表情。“你干脆拿把刀把他给杀了,省得我发疯。” 于伊仰头哈哈大笑,然后低下头。“看到你这么有精神,真好!只要你快乐,仲凯就会快乐;而他快乐,我们就会上天堂。”他轻声说道。 “谢谢!”华琳伸手握住他的手,他们是真正的好朋友。 孟轩和尚勤走过来。 “大嫂!你这边真特别,还有帮住在这里的客人规划玩乐的地方,实在太体贴了。”孟轩爽朗地说道。 “不过你们那个精力汤真的可以媲美威而钢?” 对他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华琳忍不住笑了出来,对孟轩和尚勤是最近一年才比较认识,熟稔之后,她也一样喜爱他们就像对羲雅和于伊一般。 “呃!喝过的人都没有抱怨过。”除了喝过多鼻血流不止的人例外。 “这样呀?那有没有考虑要弄成专利,我可以帮忙行销全世界。”孟轩热心建议道。 “再……考虑看看。”华琳委婉笑道。 尚勤摇摇头。“大嫂,别理他的疯言疯语。”他抬起头看着“伊甸园之馆”。“这个地方感觉很棒,你经营得真好,希望你不会介意我们常跑来这玩。”他露出腼腆的笑容。 “这里永远都会保留你们的房间。”华琳承诺道,深深望着这四个不凡的男人。“而且都是蜜月套房喔!” 她带有深意地说道。 四大天王闻言,立刻嘻嘻哈哈找藉口溜掉——他们都很怕人催婚的。 不过该来的总是逃不掉,不是吗? 此刻在享用过比利及玛丽莲精心准备的丰盛晚餐后,众人正准备放天灯祈福。 “鸡汤来喽!”仲凯的声音从旁响起。 她仰起头对他笑笑,并接过鸡汤。“哎呀呀!真是母凭子贵喔!”她低下头对肚子里的胎儿说道。“宝贝!怎么办?妈妈希望不要那么快把你生出来,这样你奶奶就会多疼妈妈一点。” 仲凯笑着摇摇头。“你唷!哪有人这样对孩子说话的。”他坐到她的身边,充满爱意的将她揽抱在怀中。 这几个月,对他而言,简直幸福得像在天堂,不!是真的身处在圣经中所记载的那个无忧伊甸园内。 母亲对他和华琳的关系谅解,并愿意搬来照顾怀孕中的华琳,而在往后日子中,虽然不敢说这对婆媳的关系有多融洽,但她们彼此更加互相了解、欣赏,却是不争的事实。 他望向母亲,自从母亲搬进“伊甸园之馆”后,就像变个人一样,成天生气勃勃,华琳还把母亲聘为“伊甸园之馆”的管理顾问,让她负责监督整个旅馆的整洁和卫生,在她的铁腕政策下,“伊甸园之馆”被政府的卫生单位,评为优良旅馆,令所有人为之折服,也让母亲极有成就感。 仲凯温柔地从华琳手中拿过空碗。“老婆!我有没有好好谢过你?” 华琳困惑地望了他一眼。“为了哪件事?” “为了我妈,谢谢你跟她相处得那么好,也谢谢你让我妈再度快乐起来。”他真挚的说道,能看到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女人都能快乐,而不是痛苦,真是人间一大乐事。 华琳笑笑。“你是指我让妈当旅馆管理顾问的事吗?我还怕你会怪我咧。” “怎么会?妈可是胜任愉快,我已经好久都没在她脸上看过这样的笑容,自从……” 她伸手掩住他的唇,不让他再度自责。“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其实妈真的是个理家高手,瞧她把旅馆弄得多好,这叫适才适用。”由任母负责管理馆内的事务,她则继续拓展业务,把“伊甸园之馆”塑造成全台湾最具特色的观光旅馆,她倚向仲凯的耳边。“当然,刚刚说的是好听话,其实我让妈担任这个职务,也是出于私心,若不让她将心思转到别的上头,我还真怕她老在我耳边念,那里没做好、这里又弄脏了,那肯定我又会跟她翻脸。” 仲凯轻笑。“你就怕被人说不是。” “没办法,当知道自己不是完美的人时,就不会希望被别人看透、指出来。”她吐吐舌头说道,猛地她皱起眉头。 仲凯连忙问道:“怎么啦?” “孩子动得有些凶。”华琳轻抚刚刚被胎儿踢了一下的地方。 仲凯将手覆盖住她的肚子,倾下身子。“小宝贝,要乖乖的,别让妈眯难过喔!” “没关系,这个难过是我乐意承受的。”两人露出只有他们彼此才能意会的亲密笑容,然后双双望向前方的院子。 虽然才过了八个月,却发生了许多事情,尤其对原先住在旅馆的成员,他们都有了极大的不同。 钟伟,半年前在海边救了一位不小心溺水的小孩,虽然孩子救起了,可是他自己也受到了伤害,当他在医院醒过来时,奇迹地恢复过去的记忆,想起他原先是谁,他本名叫庄天铭,是台湾黑道大哥之子,当年因被仇家所害,掉落海中,因而丧失记忆,而所有人也都以为他死了,恢复记忆后,他回去了原来的家,一直到最近,才又回来,这次他是以钟伟的身份回来,完全抛弃过去。 而恢复记忆的钟伟,在褪去小孩般的纯真心智后,散发着令女人神魂颠倒的魅力,害得仲凯下令要他和华琳保持距离,不过也多亏他,为“伊甸园之馆”招揽了不少爱慕他的女性客人。 芊芊,原本玛丽莲和比利打算收养她为正式的女儿,但她是逃家出来的,于是他们不得不再回到原来的家庭去拜访,众人谁也没想到,她居然是富家千金,而在面对她父亲与继母时,本来她父亲还不肯放弃监护权,后来在仲凯出面斡旋下,替芊芊争取到基本的权利后,主动放弃继承家产,小老婆立刻怂恿丈夫同意,而那个懦弱的男人居然也点头答应,自此,芊芊和那个家无关,成为玛丽莲及比利的宝贝孩子,现在正快快乐乐上学念书。 玛丽莲和比利在有了芊芊后,人变得更开朗,尤其是比利,在华琳的鼓励下,报名参加了亚洲厨师名人赛,成绩斐然,获得优胜,他的厨技赢得所有专业人士的认可,除了继续在“伊甸园之馆”展现他不凡的厨艺,也经常被各地的厨师学校请去做讲座,而玛丽莲永远是他的最佳副手。 “伊甸园之馆”的另一重头人物葛罗力,在工作之余,便专心创作一些历史小说,华琳乘其不注意,偷偷将他的完稿寄到某大报参加文学奖,居然获得第一名,一夕之间,他摇身变为一个大作家,作品在报上天天连载着,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乐当“伊甸园之馆”总管之责,认为这是他一辈子的工作。 自从仲凯的母亲来到“伊甸园之馆”后,他就像年轻了好几岁,看起来帅极了,而任母晚年交上了这个博学多闻、才华四溢的“老友”,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年轻、爽朗——当然在得知自己居然是救命恩人朝思暮想整整三十年的心上人时,显得益发有自信。 “你会反对你妈跟罗力来段‘黄昏之恋’吗?”华琳问道。 “谁会料到他竟然就是三十年前那个‘贵人’,若是没有他,只怕我们也不会拥有今天,看在他是我妈和我的救命恩人的分上,我当然不会反对。”说到这,令人不禁感叹,一切都是天意安排好的,在很早以前“伊甸园之馆”即在他生命中扮演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 而仲凯和华琳这一对更不用说了,自重新在一起后,拥有了最完整的家庭生活,因为曾经失去过,所以更加懂得珍惜。 每天在“伊甸园之馆”,都会发生不同的事情,每个到此做客的人,身上都有着一段故事;有悲伤、有快乐、有痛苦,也有喜悦,人生种种都在此发生。而“伊甸园之馆”,更像是有神秘的力量,可以让所有人都得到新生和改变,使人去了会想再回来,即使华琳已换掉房间内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只留下一间(保留给想来点不一样的夫妻或情侣),改成一般普通的房间,更适合合家大小来此住宿,而这使得它显得亲和易近。 “不到一年的时间,你让这个地方改头换面,成为众人最向往的乐园,有什么感觉?”仲凯充满骄傲的望着妻子。 华琳露出愉悦的笑容。“快乐还有满足,我一直以为自己注定只能是个住在水族缸的鱼,可是当我到大海时,才发现……只有在这可以找到适合我的地方。” “又是你的‘梅式鱼生活哲学’?”他又是摇头又是笑道。 华琳转过头面对他,眼神非常认真。“你呢?你觉得快乐和满足吗?” 仲凯露出温柔的笑容。“当然。正如你说的,每个人……不!每条鱼在大海中才可以找到适合自己的水域,而我……只要能守候在我最心爱的两个女人……不!是三个……”他手轻柔地放在她的肚子上。“就足够了。” 华琳露出笑容。 “放天灯啰!”芊芊大声喊道。 “来吧!”仲凯牵着华琳,缓缓走到众人集合之处。 每个人虔诚地在天灯上写下自己的心愿,然后在下面燃起火,让其涨满了热气,带着所有人的愿望,缓缓升上天空。 依偎在仲凯怀中的华琳,突然听到站在他们旁边的钟伟开口喃喃说道:“干妈,您可以放心的升天了。” 她眼睛霍地睁大,缓缓转向钟伟,而他刚好低下头和她相视着。 华琳伸手指指上方。“现在?” 钟伟露出微笑,慢慢点点头。 “你一直可以看得到?”她嘴角微微仰起。 钟伟笑而不语。 “你俩在说什么?”仲凯好奇地望着他们。 华琳笑笑,将眼角泪水拭去,她抬头看向天空。 “没有,我们的守护天使升天了。”她满心充满了感激与不舍。 再见了!我最亲爱的朋友和家人! 还有我最爱的孙女,谢谢你! 祝你们所有人都快乐、幸福! “你们有没有听到空中有人在说话?”孟轩皱着眉问道。 没人回答,或许听到了,或许以为那只是风声。 所有人都仰着头,看着那一簇簇的火光,飘向天际,直到与星星融为一体,而“伊甸园之馆”则静静伫立在众人的身后。静静散发温柔光芒,开始展开它另一页的传奇。 -全书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toptw】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